眼眸微微一抬,那个他想一直吻着的人,现在就站在眼前,戚少商不禁脱口问,“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什么?”顾惜朝反问的眼神是一片澄净,他觉得确实应该记得什么,但是想不起来。
该庆幸还是该失落,戚少商眼神微微一变,转身已换了张笑脸,“没什么,来看看,那儿是你的新办公桌。”
话题转换之快和戚少商明显有所保留的躲闪,顾惜朝表情一冷,心也沉了沉,随意瞧了眼芝华士新款的书桌。
戚少商补充说了一句,“要是不喜欢就再换一个。”
顾惜朝只是“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这么对不上心?戚少商不由分说地拉起顾惜朝的手,“我带你再看看别的。”
辟天董事的办公室,除了戚少商本人和一些高亲贵友,外人一般是进不来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办公的地方,偌大的一片,乍一看一目了然,然而当顾惜朝跟着戚少商,或者说是被戚少商牵着手拖上了客厅中央的环形楼梯时,沿着台阶一级一级登上去,更高的站位,俯视的角度,这是顾惜朝喜欢的,被人抬头仰望的位置。
视觉上的满足让顾惜朝重新审视眼前的人,戚少商,他和自己有一样的乐趣,所以才会连在办公室里都要有高人一等的感受,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戚少商会赚钱,也更会享受金钱和地位带来的乐趣。
环形楼梯之上可说是个崭新的世界,一颗高过三米的芭蕉树,清脆绿油的枝叶宽阔的舒展着,绕它而建的是个圆形白玉桌,将这一抹青色紧紧簇拥其中,戚少商拉开一张檀木椅,比划着,“坐在这里批文件,有效率。”手一扬,向后指道:“那儿,工作累了,我一般都在那放松一下。”
顾惜朝顺着戚少商指的方向,芭蕉树的后方,是一池100平米的蔚蓝水池,只是隐隐约约水波之上闪着银银亮光,走进再看,顾惜朝皱眉,说道:“你这样做就不怕你那些高薪聘请的珠宝设计师伤心了。”
戚少商笑而不答,辟天每一次设计出来的新款钻石都会承送戚少商判定,有一次戚少商无意之中将钻石掉进了泳池里,20面抛光的坚硬小粒,不断翻转着沉入水下,随着角度的不断变换,一面一面的反射阳光,极耀眼又极水柔的光芒,瞬间激发了戚少商——他终于替他的钻石们找到了新窝。
这个创意一直保持到如今,泳池再深也是钻石铺底,璀璨夺目,耀眼非常。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戚少商这个人。
顾惜朝看着这一片闪耀不禁皱眉,这神情让戚少商心虚道:“其实,我平时不这么浪费。惜朝,来,我带你再看看别处。”
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门前,戚少商笑着对顾惜朝说道:“这是一个属于听觉的世界想进去看看么?”
瞧他这神情,顾惜朝却之不恭地点了点头,开启之际,如同进入了音乐的殿堂。与音乐之都的维亚纳相同的金色调,但论财力,戚少商这里的纯金度应该只多不少,华丽的钢琴,高贵的小提琴,典雅的大提琴,还有竖琴,长笛,单簧管,双簧管安静地陈放着,还有些甚至连顾惜朝也叫不出名字。
琴架上的小提琴宁和端置,极佳的流线设计一看就是出于意大利名家之手,外形如此,那么音色呢?这静立无言的高贵,在也精通音律的顾惜朝看来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静默邀请。“铮”的一声,起的是G调,小提琴的弦音域宽广,来来回回都是优美。
顾惜朝下颚抵在枫木制成的琴颈,左手抬起轻放,弦轴触琴弦的一刹那,他的眼神都柔和了,手指的按位几乎是本能,深情的音符流畅而出。戚少商靠着门,淡淡的笑着,惜朝,你到底还要给我多少意外?
滤去了疲惫,退下了冷漠,顾惜朝绝对是个让人着迷的男子。
小提琴面板和背板有弧度,琴的腰身狭窄有柔韧的曲线,而顾惜朝一贯挺拔冷傲,偏瘦的身型裹上修身的黑色的大衣,削肩窄腰愈发明显,看他站在那里拉琴,戚少商不禁要想,小提琴是乐器的宠儿,那顾惜朝也应该算是造物者的奇迹,只是,他揉弦的样子太专注了,专注得连灵魂都陷入其中。
一阵恍惚,戚少商心中隐痛,他听懂了他的琴音,他有思念的人。
他在思念谁?
又是谁人让他在睡梦中都不忘殷殷叮嘱。
而顾惜朝将心底的话述之于琴时的表情,将曾经的痛楚深深埋藏的样子……
“惜朝,”忍不住想要打断,戚少商不知道是为顾惜朝还是为自己,只得应付的说道,“还有一个房间,不过那个地方到晚上才值得一看。”
突兀的被打断,顾惜朝看着不知所云的戚少商,戚少商说的地方,其实不看也知道,无非是钟鸣鼎食之家应有的高雅华贵之态,顾惜朝放下琴,挑眉,似好意提醒道:“常务,工作的时间到了吧。”
每次顾惜朝义正言辞的这样称呼,戚少商总有一种自己没做什么,却好像错了什么似地,眼神陡然一亮,追上正走在环形楼梯的顾惜朝,拍肩道:“惜朝,咱们公平一点,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你也别常务常务的叫我了,既然整个辟天由我说了算,你就叫我大当家的,怎样,其实也很上口,你试试。”
大当家的?怎么嗅到土匪窝的气息,疑惑的时候顾惜朝通常选择沉思,辟天怎么也和土匪窝扯不上关系,常务?大当家的!
“惜朝。”那个人又再唤他,“不管你信不信,在辟天里,你想飞都没问题。”
这样坚毅的神色,顾惜朝眉心剧烈一震,他信戚少商说的,他一定能飞得更高更远,只是那个时候辟天还会是戚少商的吗?!
接下来的日子,戚少商和顾惜朝几乎同进同出,一开始还自顾自的工作,顾惜朝坐在电脑前十指敲键一坐便是一天,戚少商则完全浸在电话中,事务繁多,几乎是信息一过大脑便反馈出命令。
起初还好,后来便不对劲,说不准具体是哪一天戚少商发现顾惜朝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叮嘱他之后,发现他的答应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于是他知会秘书,送餐来办公室。同时决定,再有饭局就都拉着顾惜朝一起去。
随着相处的日子,顾惜朝已经慢慢习惯了爱管闲事、却也没什么不好的戚少商,相反令他越来越疑云满腹的是金戈的动向,一道一道的指示命令从匿名的短信传到了顾惜朝的手机上。因为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回金戈了。
翻着一条又一条的短信,顾惜朝扬眉冷笑。当初他答应傅宗书,除了晚晴,更有一丝破罐破摔的放弃,然而,遇到戚少商,一切都变了。戚少商的睿智决断和豪情魄力,顾惜朝眼睛看到记在心里。
这样的人,我能赢么?
然而他此时的身份再怎么掩饰也不过只是傅宗书的枪,那么即便赢了,能说是他顾惜朝么!
戚少商,你要败也只能败在我手上!
“惜朝,想什么呢,走了,”戚少商扶正领带,将顾惜朝的西装外套递给还在走神的人,“不记得了?我今天在半岛请贵客吃饭。”
顾惜朝想起来的点下头,戚少商正是为了这个特地帮他定做了西装。
顾惜朝接过西装,站到镜海前,戚少商一切就绪,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惜朝,“订在半岛,不过这个时间高架也是堵得水泄不通,我们早点走。”
戚少商看着看着眼神突然一深,唇边也漾起寻味的笑容,镜子里的顾惜朝西装笔挺,卓越不凡。
“是,和谁吃饭?”顾惜朝正认真的奋战领带,值得戚少商请的人,必定是大人物。
“就算是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也不用这么紧张吧。”一边说,戚少商一边伸手到顾惜朝白皙的颈间,帮他将领带扶正。
顾惜朝僵在原地,戚少商的动作实在太自然,自然到他都没有发现戚少商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
戚少商发现顾惜朝脸都红了,掀唇一笑,话说得非常模糊,“是特区首长,规格够高了吧,我的贵客。”
一路上都在想戚少商那句突然压低语气的“我的贵客”什么意思,顾惜朝几乎忘了,工作之故的饭局,总是少不了酒的!
戚少商邀请特区的首长用餐,首长出身军旅,只爱五粮液,最喜一杯抽到底的kuaigan。戚少商自是应对的绰绰有余,碰杯干到了底,只是看到顾惜朝有些犹豫最后冷冷吞下的样子,心中一个惊醒,出门前竟没有些问他的酒量,这场面被动了,恐怕顾惜朝要吃亏。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三杯两盏下肚后,顾惜朝的眼睛有些迷离,他又偏生成了一副极俊极清傲的模样,这会儿一个不留神微微皱眉的样子,瞬间被酒桌上喝得双眼泛红的“狼”逮到了,人身上的恶趣味总是喜欢在完美的人身上专找弱点,餐桌上的人积极性立刻调动了起来。
酒桌之上挡酒便是挡诚意,戚少商即使是尽量帮忙也还是眼见顾惜朝被灌下不少。
“顾惜朝,想去哪里?”戚少商堵住从洗手间出来的顾惜朝,左手一抬,这姿势像在扶他。
“没去哪里,”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心虚得不行,刚才在洗手间,他都快把胃吐出来了,顾惜朝吸了口气,扬眉逞强,“我要去哪里,你管得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