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松了一口气,又问:“他有没有问什么?”
“呃……”叶清辰视线下意识往左一瞟,“问了,但我听你的话没有说。”
叶琛没有听出叶清辰话里的迟疑,半蹲下身子趴在窗沿上,伸手拍拍叶清辰的头:“谢谢你们了,快点回去吧,省得被守卫师兄们抓住了,今天的事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知道了。”叶清辰与叶夏两人同叶琛告别后,又轻手轻脚地从原路跑出去,谁都没发现。
叶琛一人坐回桌前,从怀中摸出唐焰送给他的那张小面具,手指在面具光滑的表面上抚摸,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笑,除了每日三餐会有人按时送进之外,他被切断了与外界一切的联系。除了送饭的侍女还有偷溜进来的叶清辰和叶夏之外,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了,幸好还有这面具能够与他作伴,不然叶琛真的可能会被活生生地逼疯。如今,信已经送出,他暂时也能安心了。
入夜,一袭黑影悄悄潜进了藏剑山庄。这黑影像是极熟悉藏剑山庄的地形,左躲右散轻松避开藏剑山庄夜间巡逻的弟子们,他目标明确一路长驱直入,站在一排独栋小屋中的一栋的屋顶上蹲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黑影拉下遮挡住面部的面罩,轻吐了一口气,黑影人正是唐焰,而他所站的这独栋小屋的屋顶正是叶琛的住处。虽然叶琛在信上写明他安好,但唐焰不放心,所以才大胆地选择夜探藏剑山庄。虽然已经到达目的地,但唐焰出于习惯依旧小心翼翼的查看周围的环境,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守备弟子。
唐焰确定这四周除了两个看守的藏剑弟子,还有一个人瞧不清楚摸样,但是看着像是在等人。唐焰琢磨着自己的动作小心些,应该不成问题。他小心掀开屋顶的瓦片,温暖的灯光顺着被唐焰掀开的空隙直射进他的眼中。在黑暗中待久了的唐焰有些不适,用手挡住了些光线,等到他看清室内的情况后,不禁有些意外……
叶琛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看见叶英走进他屋子时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连礼都忘记行了,嘴巴张张,磕磕绊绊地问:“大,大师伯,你怎么怎么突然来来了?”
叶英一向不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他头微侧,先“看”了一眼桌上早已凉透却一点二未动的饭菜,然后才“看”向叶琛微微一笑:“琛儿今日在这儿呆了一天了,感觉如何啊?”
叶琛对他这个手把手教会他武学的大师伯是又敬又惧,从小叶琛只要贪玩疏于练功,大师伯重不惩罚他,只让叶琛与他对战一场,叶英只用一指就能将他治的服服帖帖。叶琛自然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回答:“不敢欺瞒大师伯,弟子浑身不舒服,但是琛儿自愿受罚。”
“哦?”叶英道,“你错哪儿了?”
叶琛抿了抿嘴道:“弟子不该口无遮拦,无礼顶撞师长。”
“这点说的倒是不错,不过,” 叶英话锋一转,“你说的那个孩子我是否见过?”
叶琛浑身一抖,看着叶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叶英感觉到他的迟疑,笑了笑:“不用害怕,我也想了解下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叶琛鼓起了勇气:“大师伯您确实见过他,他是送亲的唐门弟子之一。”
叶英露出若有所思的摸样:“如此,你们便是那次你去唐家堡时认识的吗?”
叶琛答道:“不是,我与他认识还是更早的时候。大师伯,你还记得几年前我在南屏山坠崖失忆那次吗?劫镖的人就是他。”
见叶英没有说话,叶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粗略地说了一遍给叶英听,一点也没有隐瞒。叶琛说的忐忑,他与唐焰关系确实复杂不知道叶英会有何反应,谁知道叶英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觉得那孩子如何?”
叶琛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师伯问的是哪些方面?”
叶英笑了笑:“各个方面都可以,只要是你觉得一说的。”
叶琛想了想,认认真真道:“我喜欢他,无论他是怎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他。大师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没想到叶英却道:“世间上的事哪能说的明白,你只需要记得,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后果如何你都有勇气去面对便可。”
叶琛倒是没想到大师伯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道:“今日这事我虽然是情急之下说出口的,但是一点也不后悔,现在倒像是卸下了一个大担子。只是希望大师伯能帮我劝劝师父他老人家,不要因为我这个不孝徒弟让他太过生气,气坏了身子。”
“你师父这事不打紧,还是先让屋顶上的客人下来歇歇。”叶英微微扬起头,“呆在上面也不大合礼数不是吗?”
闻言,叶琛马上抬起头,就看见一片瓦片正好轻轻合上,叶琛瞬间猜到来者的身份,他面色铁青。而在屋顶上露了行迹的唐焰叹了口气,感叹藏剑山庄大庄主果然名不虚传,他的身手在对方看来或许就是个小孩子吧。唐焰认命从屋顶飘然而下,接着几把剑出鞘的声音,在门外的守卫弟子喊:“谁?!”
唐焰转过身,举起双手以示友好。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唐焰认出第三人原来就是叶琛的师兄,叶浮。
叶浮显然也认出唐焰,他手中轻剑毫不客气地搭上唐焰的左肩低声怒道:“你胆子不小!”
还没等唐焰回答,房门便被叶英打开:“让他进来。”
“师父?”叶浮想不明白,他看了看自家师父,又看了看唐焰,最后还是收起轻剑,侧身站到一旁,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了道路。其他两个守卫弟子见大师兄已经收剑,也只好学着他的动作,让出了路来。唐焰就这么在几人的注视下,轻而易举走进了叶琛的屋内。
唐焰先是冲着面色冷峻的叶琛一笑,示意他不要乱,然后走到他身旁站定,看着叶英是何打算。
叶英重新关上了门后,紧闭的双眼像是将两人扫了一遍后才开口:“唐家堡的人?”
唐焰道:“现在已经不是了,如今我与唐门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叶英倒不意外:“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
唐焰一撩下衫,跪在地上:“晚辈觉得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他话音刚落,叶琛也跪倒在地,冲着叶英一磕头:“大师伯,唐焰也是一时糊涂才潜入山庄中,大师伯弟子愿意提他受罚请大师伯网开一面放过他。”
唐焰这才明白为何叶琛会在他进屋时露出那种表情,藏剑山庄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与唐门齐名的江湖四大家之一,任何一个武林世家都不会对胆敢潜入的人客气。唐焰明白,叶琛这是为他求情。唐焰哪能接受,他对叶英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偷偷潜入藏剑山庄,这事和叶琛没有关系……”
“行了,”唐焰刚说完,叶英打断了两个人的接话的可能,“这事我不会追究。”叶英“看”向唐焰继续道:“刚才我们的话你在屋顶上都听到了吗?”
唐焰老老实实回答:“听的差不多。”
叶英对他二人道:“你二人本该是陌路人,该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如今机缘巧合相见,命运两线相交缠绕,足见是上天给安排的缘分。”
叶琛与唐焰两人互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了叶英。
叶英继续道:“都起来吧。”
两人都没动,叶琛摸不准他大师伯的意思,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大师伯,您的意思是……同意我们两个人……”
叶英道:“这事如何处理,该有结果的时候自然会有结果,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他又“看了看”唐焰:“行了,唐家的人,起来,跟我出来。”
两人站起,叶英走了几步,手刚搭上门把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叶琛道:“琛儿这几日还是要在屋里反省,饭也得吃,知道了吗?”
叶琛毕恭毕敬,完全不敢有异议:“弟子知道了。”
叶英这才开门走出屋去,唐焰深深看了一眼叶琛后,也抬脚跟了出去。叶琛又变成自己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屋子中,呆呆地看着关上的大门发愣。
唐焰刚一踏出房门就被三道不大友善的视线锁定,屋外的三人都是蓄势待发的摸样,似乎只要他一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三人就会提剑将他斩杀当场。好在叶英开口,嘱咐道:“你们两人继续在此看守,浮儿,跟我一起走。”叶英顿了顿“看”向唐焰:“你也一起。”
唐焰老老实实地跟上两人,叶英在最前面走的不紧不慢,叶浮还是戒备地注意着唐焰。唐焰呢,他不明白叶英有何意图,他不由在心中感叹,藏剑山庄的大庄主真是深不可测的一个人啊。然后,深不可测的人开口说话了。叶英脚步没停:“夜探山庄这事我不会再追究了,只是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唐焰自然应下:“晚辈知道了。”
叶英:“这几日在杭州城好好休息吧,等上几日或许就会有消息了。”
唐焰抬起头看着叶英一愣,回答地有些迟疑:“晚辈……明白。”
叶英又道:“行了,浮儿,你将他送出山庄。”
叶浮看不懂自家师父的心理,满脑袋困惑:“师父,你就这么放他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