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文……实不知先生何意。”
“又装傻,”到了这个地步,究竟有什么还能隐藏的?“难道艳文对任何人都这般,‘温柔善待’吗?”
史艳文眼神微乎其微的暗淡一闪,下一瞬便抓着他的双手轻轻一拧,顺势一推,眨眼间便将人推起身,只是手仍没放开,反倒是竞日孤鸣猝不及防的被压制在了倚靠上。
史艳文轻笑,“‘善待他人’是史家人的组训之一。”
竞日孤鸣也笑,不去挣他的双手,抬腿提腰,趁史艳文放松一刻来了招扭转乾坤,两人身姿瞬间对调。
“善待如此?呵,艳文就是不愿告诉我答案就是了。” 兔子急了果然咬人,竞日孤鸣想到,不过倒是越来越放得开。
但史艳文不是兔子,他是守护部落的苍鹰。
“竞日先生,”史艳文脸色陡然一变,蓝色的眼睛里如泛涟漪,声音忐忑不安,竞日孤鸣被他语气里的悲戚沉重唬的一愣,心落点鼓不断,却听史艳文又道,“你也大意了。”
正说不好,史艳文已经以迅雷之势急点竞日孤鸣腰间。一小缕纯正罡气顺着穴道转眼走遍全身,伴着止不住的偷笑,“先生不也,咳,漠市的秘密,先生不也没有告诉艳文。”
“……”
“方才……多谢多谢指教。”
……
指教?竞日孤鸣意味深长看他,若他指教别人多是如此,怕是早死好多回了。
北竞王竞日孤鸣,吃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暗亏,足可以把墨苍离憋死又憋活好几圈,说出去一定可以笑死神蛊峰的主人和东瀛的来客。
说来也让人费解,史艳文有意拉远距离,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有意无意的接近,他这样心思活络的人,若说没有一点放纵犹豫,竞日孤鸣是不信的。
这样的自带限制的顺其自然,比起竞日孤鸣特意表现的暧昧,还要敏锐善变的多,从这一点,史艳文,似乎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但竞日孤鸣所思不过眨眼,史艳文自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他忍笑着扶人起来,坐到一旁,虽相隔不远,却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势,“先生费心,内外咸忧,不如先好好想想对策为上。”
“……艳文,”竞日孤鸣一声不响的任他将自己扶正坐直,脸上一点一点浮现暧昧不明又危险暗露的浅笑,“不愧混迹江湖多年,但推宫点穴毕竟有伤身体,还是少用为好。”
“概因先生如今身强力壮更胜艳文,想来倒还使得。”
“那这穴道……下一次最好管用。”
哎呀,这点小事总不至于生气吧?史艳文看着他笑,“先生慢气,不如先告诉艳文,刚刚为何阻我。”
竞日孤鸣暧昧的眨眨眼,“艳文是想问我怎么知晓昨夜你并未出去吗?”
史艳文噎了一噎,面露尴尬,“……我是说对这件事保密似乎并无必要。”
“既无必要,又何必浪费时间?”
“……先生打算静观其变。”
“大约如此吧。”
史艳文皱眉,“但那些护卫该怎么办?”
这就是念情的坏处了,竞日孤鸣想,面上却不露分毫,“艳文真以为他们是护卫?”
不是,当然不是。
史艳文又不是傻子,他也不会因为一个陌生杀手之死而黯然神伤,杀人的刽子手,就该有随时丧命的觉悟,但人皆有恻隐之心,想要看开也不是易事。
“只是觉得生命往复,无可奈何。”史艳文顿了顿,微一敛眉,“方才那人身上似有奇香,先生可知何物?”
竞日孤鸣不动声色地嘴角一勾,一边默默运气,一边道:“山坳另一边的林间似有数几野花,香味甚浓。原是好地方,可惜丫头放养了不少毒蛇,除了她别人却去不了了。”
“像是秘密基地一样么,哈,丫头想必很是喜欢那地方。”
“自然喜欢,”竞日孤鸣笑容越盛,“艳文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只是想那孩子对自己的东西一向珍惜的很……”
“故而能靠近她的东西也只有一人,若非艳文表明只是‘借宿一晚’,她也不会犯那样明显的错误。”
史艳文微怔,没想到竞日孤鸣竟直接挑明了说,有些疑惑道,“先生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是那孩子明明忠心的很,况且日日在先生身边,那样做是为何?”
“唉……”竞日孤鸣叹息感慨,“史君子不愧是君子。”
史艳文僵了一下,“先生……”
“我在夸你,”竞日孤鸣往他旁边靠近了一点,“就是因为是君子,才会理解以仇恨为生之人的可悲,不是吗?”
“……”
“她有些像我,却又完全不像我,论情,却是比丫头要天真的多。”
“先生果然——”忽而顿住,史艳文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手指,头皮微微发麻,什么时候……
“你装的?”
“非也,”竞日孤鸣手指轻轻一点,拥住惊诧软倒的人,狡黠轻笑,“只是轮回劫的旁支恰好用上了而已。”
……
“……恩!”
“嘘,别出声。”
“先生,不……”
“小声点,叫人误会可不好。”
“你!啊……”
这该如何是好……
药老和蒙面人面面相觑,站在门口进退维谷——敲门,还是不敲门,这是个问题。
“先生这样人物,恩……还学人挠痒痒,是不是太幼稚了!”
“诶,艳文这样人物,难道不懂这招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哦,挠痒痒,很纯洁的游戏嘛。
但敲门,还是不敲门,依旧是个问题。
细想了之前主人下达的任务,蒙面人还是下定了决心,举手慎之又慎连敲三下。屋内动作一停,短促不成调的□□不见,旖旎难言语的调笑转冷,惊得门口二人连退三步。
“进来吧。”
得到准允,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垂头并进,只有蒙面人趁隙往旁边抬头看了看,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人懒倚软塌,面红耳赤,衣裳……还算整齐,只是领口有点松,腰侧有些乱,还有压抑着轻喘,但好像睡着了。
怎会睡得这样快?
“咳!”
“恩?”蒙面人不解的看身旁一眼,药老无故咳那么一声作甚?
“咳咳!”见他不解,药老又来两声,眼神还不住提示他看前方,蒙面者抬眼一瞬,心口一紧。
一双沉威深眸正冷冷的盯着自己,刹那间,颤栗难止,一身生寒。
“主、主人……”
竞日孤鸣静静看他,好一会儿才敛眸,掩去杀意,“退下吧。”
“是。”
竟是落荒而逃,急如奔命,
药老抖抖肩膀,这满屋的冷意可不是小老儿可以承受的了的啊,想着正想抬头看看史艳文,一想起方才的蒙面人,药老再次抖了抖肩膀,识时务的将头更低。
“这个,敢问主人要小老儿来,是有何要事呢?”
“无事,”竞日孤鸣突然失去了兴致,挥手道,“下去吧。”
“是。”药老求之不得,自然忙不迭地躬身退下。
“……”
竞日孤鸣在史艳文身旁施施然坐下,为他梳理着长发,埋首于其颈间,无奈一叹,旋即起身,左手穿过他的膝间,右手紧紧搂着他的肩膀,将人稳稳的抱于身前。
“这书房人多眼杂,多为待客之地,”他看了看面色微红沉沉睡去的人,道,“果然还是到主人房里比较自在,是吧?”
不过,不能把人吓跑就是——这恐怕得下点功夫。
竞日孤鸣将人放在自己房间的软塌上,拿了黑色篷衣替他盖上,想了想又来到门外。
“方乙。”
“主人。”
“将书房的装饰移到此间。”
“是。”
“方甲可有神蛊温皇的消息?”
“暂无。”
“恩……”看来别无他法了,竞日孤鸣语气平缓,淡淡吩咐,“来往交通既断,便是断了退路,暗处里的势力想必该有大动作了,打探清楚山下到底有多少人,让他将功补过吧。”
“是。”
“若打听不清楚,就不用回来了,若打听清楚,就让他回去该去的地方吧。”
“……是。”
“哎呀,差点忘了,”竞日孤鸣又往书房走去,“再把药老叫来。”
……
智者都不喜吃亏,那代表他们有机可乘。
而竞日孤鸣今日吃了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暗亏,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况他如今也算仰人鼻息,下次再不可如此莽撞了。
“唉……”
史艳文看着床头的明珠默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容易离了此屋,一旬不到又回来了。
吱吱——
听见熟悉的声音,史艳文视线一转,果不其然,一旁灯座边跳出一只小耗子,长尾竖的很直,闪电般的窜进了床头。
看样子是又被丫头踩着了?
史艳文勾了勾嘴角,侧过身提溜着尾巴将它拉了出来,缩着爪子倒吊装死,好半天没有动静,瞧着似乎更胖了些。
史艳文将它放在榻上,用手指刮着它的耳朵,只两三下便让它睁开了豆子眼,爬了起来泄气似得坐在了枕头边,缠住了史艳文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