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虐的任务真的是各种虐身虐心啊……【总之我当时哭惨了。
☆、——章五十七、天策——
十二月十三日,安禄山起兵叛乱第三十五天,东都洛阳城沦陷。
原先城中尚且还安全,现在叛军涌进城里,四处烧杀抢掠。那些仍旧留在城中的唐军,不得不与叛军打起巷战,尽管如此,死伤依旧惨重,时时刻刻都能听见人临死的惨叫。
城中的药材早就不够了,钱酒只好按着土方,把自己的药酒临在叶寒城腿伤上消毒。对叶寒城来说那简直痛得他要命,但他硬咬着唇不出声,尽管脸都发青。洛阳分舵的丐帮弟子趁夜将一部分难民带离了这鬼地方,而钱酒和叶寒城留在洛阳城内,暂时安处于一跳极其隐蔽的巷子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恰在这时候帮里一只传信隼带来了消息。
“叛军真是太猖狂了,才三十五天,东都就……”钱酒贴着巷子小心地探头向外张望着:“这里巡逻的人比较少,或许我们可以从这儿离开洛阳。”
叶寒城已经整整一天没有搭理钱酒,不用说,他是在恼钱酒擅自打昏他还把他带走的事。尽管很不甘心,但转念一想,自己受了腿伤,就算在楚天遥身边也帮不上什么。
“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钱酒转头道。
叶寒城终于是肯开口,念及到什么,便说了一句:“……坏的。”
“帮里来信说,狼牙攻陷洛阳之后,徐归道挥师北上,攻打天策府。龙飞大营派了两支回去支援,你家军爷在里头。”
“……我想去天策……总比在这儿什么都不做担惊受怕的强。”
“好消息就是,江湖门派组成了支援的义军,大概再过半天就会经过虎牢关以西。”
秦王殿中人皆一言不发,安静地只听得见天策府外炮火的轰鸣。
一滴烛泪悄然无声地话落,微晃的烛光透过灯罩,映着在场三十余位天策将领的神情。
案上摆着一张大唐版图,李承恩提着笔,缓慢而沉重地在地图上注着洛阳的地方圈起,再搭上了刺眼的叉子,接而又将天策府圈起。
“报,统领。”
一个声音打破了那死寂,将几个人的目光纷纷吸引到秦王殿门外。视线穿过那一方敞开的大门,已没有挽弓跃马的雕像,没有霞光中庄严的楼阁。只有断缺的屋檐,一轮又一轮的箭矢,紧闭的大门之外燃起的烽烟,如滚滚阴云遮蔽天空,笼罩着正在被摧毁的一切。昔日庄重肃穆的高墙,此刻溅满天策军人的斑斑血色,将投进秦王殿中的天光映得发黑。而这样的一幕,就衬着站在门口的天策将士。让人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那人就要化作了雕塑。
李承恩阁下笔,抬头问道:“殿外战况如何?”
“回统领,叛军已占领青骓牧场以北以及紫薇山以南地区,正门秦将军正率前线将士与叛军交战。另外……”天策从胸甲中寻出一本册子,声音低哑:“此物为前线将士遗物,特来转交与统领。”
“且呈上来。”
天策应声,捧着那本旧的发黄的册子递上前。李承恩结果,目光匆匆扫了一眼那沾上一块血斑的扉页,待那天策又折回告退,李承恩郑重地将那册子平摊在桌上,叹了一声:“诸位也来看看吧。”
楚天遥隔着一段距离,望见那册子上所写的内容,正是每一个天策新兵都要接受的入府试炼的记录,内容是枪法“龙吟”。他回想起十几年前自己的试炼,一共出了四枪,前三次不是打偏就是力度不够,最后一次才通过。那时他的考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只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子,不错,往后便用这天策枪法和骑术,尽诛宵小,守我唐魂,做一个优秀的天策!”
“每一个踏上战场的,都是优秀的天策人。”李承恩喃喃说着,背过身,语调渐渐讲激昂起来:“自当年玄宗打下江山,天策立府已有百余年。其间保家卫国历经成百上千次战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昔人用多少次冲锋,才换得天策府今日东都之狼的威名……”
“说的不错!天策儿郎的志气,当要写在沙场上,用手中枪,用骨子里的血性!”
“眼下东都失守,叛军定会西行进军长安,势必要经过潼关。潼关乃是通往关中地区的重要关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等需早狼牙一步赶到,做好准备。”朱剑秋话落,提笔蘸上朱砂,在地图上的潼关位置划出了一个圈。
“军师,末将愿身先士卒,率众人突围,赶赴潼关!”
“既如此,便让杨某来断后吧!”
楚天遥随之注视着潼关,只暗暗想到,他自然是随师傅杨宁一起断后的,这也正合他意——事关都城安危,潼关不能出差错,他甘愿留下,誓死不放一个敌人追过去。
但敌人太多,这一仗有多大风险,所有人心知肚明。“捐躯以完成任务”一句,需要的更不仅仅是鲜血。是日夜里,突围军所有人都写下了诀别书。楚天遥用牙咬破了手指,抹着鲜血,只在信上留下了九个字——“莫问归期。楚天遥绝笔。”
他与叶寒城,无需多言了吧,若他战死,便约定百岁之后,奈何桥畔再见。他把这张信纸叠了三叠压在胸前,出征的前一刻,他心底仍慢慢的是叶寒城微笑的模样,他实在是还想再见叶寒城一面,纵使只能说一句再见也好。但是,叶寒城爱的,一定不是一个会怕死的楚天遥吧。凝眼片刻,再睁眼时,天际第一缕清光映入视线。耳畔冲锋号角吹响,他同所有天策一起甩了缰绳,战马嘶鸣着向晨光与兵戈的方向飞奔起来。
此刻他的只有国,只有天策。
十二月十七日。
行军至三门峡以东,遭遇狼牙军,前锋突破重围,断后部队拉开了距离,被狼牙逐日长老令狐伤率领大军追上。
“天枪杨宁。”令狐伤冷冷开口:“念你才能难得,若降了我军,自放你一条生路。”对峙间,令狐伤身后的狼牙军向前压了一步,蠢蠢欲动。人数起码是天策的数倍。
“呵,笑话!天策府之人,从不认识投降二字!”
“好生想清楚,以你三千蝼蚁,对抗我狼牙一万精兵?”
“今日杨某纵使战死在此,也绝不会放你们一个人过去!”
“勇气可嘉。”
“贼寇无需多言!便让尔等见识一下,我天策杀敌破阵的枪法!”
鼓槌沉重有力地落下。
第一声,□□横出,利落干脆。
第二声,军号吹响,沧桑厚重的长音,随阵阵烈风在战场上空呼啸。马鞭狠挞发出雷击一般可怕的声音。
“杀——!”贯穿茫茫沙场之上,充耳凄厉的嘶吼。
杀气如同夏日暴雨,顷刻泼遍世间。
炎枪重黎的锋芒染上了敌人第一滴血,攻向下一个目标之时,忽听军队正前方,杨宁的声音朗朗高响:“攻其所不守,其疾如风!”
那一声高亢的呼喊就像导火线一般,一瞬间点燃了身体里流淌着的天策血,楚天遥握着枪的手愈发用力,几乎同时,所有人一起高声和道:“其疾如风!”
“将有五危,死可杀,侵掠如火!”
鲜血溅出的那一刻似乎又千万年一般漫长,楚天遥蹙着剑眉,腥红色视野中漠然忆起从前在演武场操练的每一个动作。挥汗如雨之际,肢体似乎已经是自己在动,舞着刻到骨子里的记忆,突,穿,挑,刺,击倒眼前一切敌人。
“侵略如火——!”
“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不动如山——!”
铺天箭雨,投石交砸着飞向人群,他身边时时刻刻有战友在死去,却没有任何一杆枪为此悲悯,亦没有任何一个胆怯后退。
“不动如山——!”
“善战者胜可知,而不可为,军啸如虎!”
“军啸如虎——!”
枪锋喷薄的火舌似怒龙爪下滚炎,大片大片红色浸在他的戎装之上,艳烈地好似一片盛绽的红莲。无人意识到,这最绚丽的壮景之下衬着的,一次次出枪,一声声呼喊,摄人目光扫过,便另狼牙军觉得分外胆寒,仿佛这人竟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动如雷震——!”
晴天撼雷轰然炸响,□□挥舞间袭起风一样刮过的紫电青霜,震耳欲聋的声音正如催命符咒,近乎让人要吓得肝胆俱裂。
“动如雷震!”
“惊瀑落雨,地裂山崩!”
“崩——!”
楚天遥不知疲倦地舞着炎枪重黎,早记不清究竟斩杀了多少敌人。身上沾着的血,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牺牲的同僚越来越多,或许,下一个就是自己。□□再一次贯穿狼牙的胸膛,又毫不犹豫地拔出。楚天遥手下杀招愈发狠戾,像屠戮挣扎的恶狼——
若明知结局是死亡,至少也要用这些人的血来祭自己的荒魂,为军队陪葬。
“人神共怒,天地同伤!”
“灭——!”
“枪划九天势破风,亢龙回首定军中。沧风逐月龙出海,龙牙出时天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