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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人格 (FIRST)


外婆的房间里有一张很大很大的雕花木床,她告诉我那本是准备给妈妈的嫁妆。但外婆没有等到妈妈结婚的那一天,就迎来了我。一个小小的只会啃自己拳头的婴儿。于是那张漂亮的木床就成为了我的摇篮,我未懂得走路前的全部世界。
床沿左边的柱子背面,有一块拳头大的血迹。血深深渗进木头里,凝固成暗红色调,象是突兀刻在木头上的花纹。外婆总会在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指着那块木头对我说,看,和也,这是你的血。你要记住,不听话到处乱跑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早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撞到那根柱子,鼻骨磕在坚硬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咯答声,血从鼻腔里缓缓流出来,渗进木头里,也许里面的虫子也会尝到我的血。
血的味道甜腻腻的,还带着一点点腥咸。

我在这张床上渐渐长大,外婆在这张床上渐渐衰老。长久的咳嗽,透过房间之间薄薄的木板,穿透深夜冰凉的空气,将小小的我层层包裹,不敢呼吸得太大声,老旧的木门吱呀吱呀地响,窗外模糊的山影仿佛有怪兽在潜伏,我躲在布满灰尘颓旧气息的被窝里,听着外婆的咳嗽声,小声唱歌给怀里的兔子听,兔子的眼睛已经褪色,肚子破开的口子已经被外婆用针线缝好,棉线古怪的突出。兔子长长的耳朵耷拉在我的手臂上,那里还有着热水烫伤的痕迹。紫红紫红的颜色,不知多久才会痊愈。

外婆最终死在那张沾有我的血迹的雕花木床上,她太老了。手上的皱纹和脸上一样多,浮突的青筋象蜿蜒的蛇,攀爬在手背上。这个曾经含辛茹苦养育母亲和我的老人,风烛残年的时光全部用来坐在阴暗的木头房子里编织数不清的箩筐,无数冷冰冰的塑料花。
然后象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废物一般,静静躺在床上等待死亡。
我紧紧抱着那只兔子,坐在床边,忍住内心慢慢泛起的恐惧,让她嶙峋的手抓着我,轻轻地抚摸。不知是我的皮肤在抚摸她,还是她的手指在抚摸我。
外婆,我送你去医院。你会好起来。
不,和也,我哪里也不去。
我就待在这里,你的妈妈快回来了,我想在这里等她。
她固执要躺在一张辛苦攒钱买来的床上,等她做舞女的女儿回来。回来看她一眼。

我没有哭,任由她一遍又一遍抚摸我的脸,然后突然的,她的手就颓然垂落在床边。那双失去所有生气的手,凸出的骨节旁边的木头上,有我幼年时留下的血迹。
她的眼睛一直睁得很大,我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往上望。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暗黑陈旧的木头房梁,一盏吊着的布满灰尘的电灯。
轻轻伸手拉下灯绳,灯光熄灭,一切重归黑暗。
我没有看见灵魂。

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温柔的,平静的,对我说。
和也,不要哭,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这里。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有名字呢……..
………….我帮你取一个好吗?
好的………..

有人推开木门,在光亮里走了进来。我转过头看着来人。
一个纤瘦的长发女人,光裸的脚上穿一双红色高跟鞋。
仿若光亮的黑暗,依然还是黑暗。
她是我素未谋面的母亲。


前传——疯子
不听话的孩子应该受到惩罚。
所以我坐在这里,没有窗的房间,只有门缝里透进来微弱的光。我很害怕,竭力压低身体,竭力让赤裸的肌肤晒到一点点光亮,又冷又饿,身上只有一件背心和短裤,没有食物。地下室里潮湿的空气,阴冷得可以捏出水来。我象一只困在肮脏下水道的老鼠。
不听话的孩子不应该得到食物。
所以我趴在冰冷的地上,贪婪跟随地上唯一的光线,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声响。好象有脚步声传过来,光线被阻挡,我爬到门边用无力的手指在门上抓搔,没有在喉咙里发出任何声响。如果有光亮,应该可以看见门上到处是我指甲的班驳抓痕。
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一个神经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我持续耳鸣的鼓膜里。
仁,你在吗?仁,仁。
我再度面无表情坐回角落,坐在光线之外的黑暗里,一点一点啃着自己的指甲。我需要的是食物和水,不是无用的呼喊与怜悯。
我不需要金钱与权力,不需要我的父亲与哥哥。前者并不属于我,后者一个只会将我关在黑房子里,一个只会用神经兮兮的语调叫我的名字。
我只需要一点点食物,什么都不需要。
又有一个脚步声传来,那个令我不寒而栗的声音就在门外温情响起:浩一,你在做什么?快回房间去,老师在等你。
我们都是他的孩子,不过一个出自他爱的女人的子宫,一个仅仅是不应该见到阳光的孽种。一个有遗传性精神病,一个智力一百八十。
不正常的那个在门外接受良好的教育与栽培,正常的那个却被关在门里与世隔绝。
我在黑暗里笑出声来,象在看一个荒谬的笑话。门外的男人被我的笑声激怒,他原本一定以为我会哭,于是他用力捶着门板,轰轰作响。用粗鲁的嗓音大声吼道:不许笑,听见没有?我不许你笑!!
我越笑越大声,几乎要笑出眼泪来,连黑暗也在我的笑声中簌簌发抖。门外那个男人拼命安抚他被吓坏的长子,然后终于找到让我闭嘴的方法。
原来这里还没堵上。他冷冷笑着。
我扑向门边的时候,最后一道光来不及被我的指尖捕捉,便突兀消失在潮湿冰冷的空气里。锤子敲在铁钉上的叩叩声,铁钉无情敲进木板的吱吱声,还有我喉咙里翻滚的绝望的微弱呻吟。唯一的仅剩的希望也被钉上罪恶的十字架。

男人发出宛如胜利的笑声,漂浮在空气里,连空气也顿时变得无比浑浊。恢复他的道貌岸然,他带着他的儿子离开。
我将头靠在墙上,手指再也不会伸出去寻找光明。
因为光明已经消失,光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过是我一个人的错觉而已。
那一刹那。
尖锐的刹车声,路人的惊叫声,天空飞鸟掠过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如同一首哀艳的挽歌。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人群的间隙里见到大滩猩红的血迹,他的血流在灰色的柏油路上,象绽放在阳光下的大朵糜烂花朵,暗红带着浓烈的腥味。仿佛已经静止凝固一般,它来自的个体亦已经停止呼吸。肉体从这一刻,开始在空气与其他物质作用下腐烂,缓慢分解。生命如同秋天飘散的落叶,消失在枝头,重生在泥土地面。
谁也不会知道在哪一片土壤,在哪一个时间。
我仿佛还记得他的声音,在明亮的画室里,他在画一整片一整片火红的天空。颜料几乎是整支整支涂抹在画布之上,凝结出一幅炙热的景象,扭曲的人形在天空下面被炙烤,几近疯狂的表情,没有眼睛,没有口鼻。
只有表情,痛苦的表情。
仁,喜欢吗?我送给你。
你是个疯子,我不和疯子说话。
谁是疯子?
你,就是你!
仁,我以为你会高兴。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画。
他的声音永远平仄没有起伏,左手握住右手的食指揉搓,眼睛永远直视着我,那样的目光任是谁看见也会情不自禁觉得恐惧。



他站在阳光里向我微微笑,平静的疯子,连我也跟着他一起疯掉,是不是这个世界会变得美好一点?
然而我没有,只是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的脸,转身离开。

可是,这一次我没有说话,第一次对已经死去的他露出一个微笑。
哥哥,再见。
仁,再见。
我带着微笑朝另一个方向一路走下去。
死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对我笑的人也死了。
他是个疯子。
我也是个疯子。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疯子,一种是死人。
天空,火烧般的炙热滚烫,阳光多么耀眼。

一个葬礼,然后又是一个葬礼。
一个比一个草率,一个比一个荒芜。
在很久很久的时间里,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男人,女人,孩子,漂亮的,丑陋的,健康的,残疾的,对我而言都是一个样子。我只是一个带着伤口混在人群里的人,走在阳光里依然觉得寒冷。
没有身份,没有过去,我只活在现在。
虚无的现在。
意大利的现在。

这面镜子如此巨大,我终于又再见到它。多么怀念那些匆匆流逝的时光,当我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就常常站在这面镜子面前,端详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要再长高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到妈妈在镜子上划下的记号。她答应我,当我长到和镜子上的记号一样高,就带我去罗马看喷泉。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拉着妈妈的手去罗马看喷泉。
永远也不可能看到。
她死了。
没有钱看病,就是这么简单。
当十二岁的我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镜子前默默流泪,我依然幻想妈妈会象某个寻常的下午在满泻的午后阳光里走进房间,微笑站在我背后,轻轻叫我。
仁,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擦干眼泪,转过头,看见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口,眼神冰冷。
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终于死了,你,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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