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那药王谷的人既然愿意到京兆府去投案喊冤,说明他们心中也必然是相信朝廷能够给他们一个公道的。夏首尊也只是说他们有这个可能,可是如果真是他们劫走了逆犯,那他们又何必日日前往京兆府喊冤。通常不都应该是在劫走逆犯后,直接快速逃窜吗?”
此时,萧景琰也适时的从旁边站了出来,附和道:
“父皇,儿臣认为蔡大人说的有理。而且,悬镜司是想闯就闯的地方吗?悬镜司的战力有多强父皇是清楚的,那药王谷虽说在江湖上是有点势力,但是他们此次进京也不过是二三十个人,他们如何有那么大的本事闯得进悬镜司?更不用说悬镜司里的那个地牢机关重重,天下人有谁不知道那里向来是有进无出的。”
面临这么一个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场面,夏江忍得都快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他确实是从没考虑过卫峥居然能够被人给救走,而且还是以这种没留下丝毫线索的办法。但是!如果这样他们就能指望他认输,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陛下,药王谷的人确实不多,但是据臣所知,那药王谷的主人与麒麟才子梅长苏有很好的交情。如果这次劫走逆犯卫峥的过程中有对方帮忙出谋划策,那可就大大不一样了啊。”
被夏江突然提到梅长苏这个名字,梁帝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是谁。直到高湛轻声的在他旁边提醒他一句“苏哲”之后,他才想起来这个人的存在。
“那如今,这个苏哲身在何处啊。”
夏江正准备回答梁帝的问题,可一旁的萧景琰却是抢先了他一步。
“父皇,儿臣以为夏首尊已经开始胡乱攀咬了!如今卫峥被人救走,夏首尊不是应该以重新找回逆犯为第一要务吗,为何反而在父皇面前不停的质疑旁人?更不用说父皇口里的苏先生早在年前就已经离开京城了,如何还能与此事扯上关系。”
萧景琰先前之所以让黎纲和甄平他们早早带梅长苏离开,为的就是不让夏江有借口把人牵扯进来。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打压他,已经开始如此不择手段了。
“夏首尊如此行径,实在是让儿臣很怀疑这逆犯是否真是被人劫走了。”
“靖王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我还会自己把人藏起来后跑到陛下面前来喊冤吗?”
夏江瞪着一双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萧景琰。他发现,自己真的是看错眼前的这个人了。原以为他的心性这么多年来应该一直不会改变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那为何夏首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贼人到底是如何将逆犯从悬镜司里劫走的呢?”
“是啊,朕也觉得有些奇怪,悬镜司的地牢,怎么都不会说是有人能够从里面把人劫走吧。”
夏江从一开始就尽力避免的的问题终究还是被梁帝亲自问出来了,他不能不回答。
“回陛下,卫峥……其实是在大理寺被劫走的……”
“大理寺?怎么还牵扯到大理寺了?”
梁帝有些发晕,半晌没搞清情况。萧景琰却是眸色冰寒,淡淡地道:
“这么重要的犯人不关在悬镜司却关在大理寺,夏首尊是故意希望人被劫走吗?”
夏江自知移囚至大理寺是自己的硬伤,但这其间的狠毒心思当然不能在御前说,所以趁着梁帝还没有追问,赶紧道:
“陛下,臣自知没有拿到实证,但面对靖王殿下如此强压给臣的罪名,臣也不服!人的确是在悬镜司手上丢的,老臣责无旁贷,只是事态复杂,还请陛下宽容臣几天,臣一定将逆犯重新缉拿归案!”
眼看萧景琰还要开口说什么,梁帝的头不是一般的疼。虽然这次事情却是看起来疑点很多,但夏江为他做事这么多年,如果要说对方会欺瞒自己,估计那个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为了让这两个人不要再吵了,他赶紧开口道:
“好了好了,景琰刚刚说的也对,目前最要紧的是重新把人抓回来,就按夏江说的做吧。”
“谢陛下……”
夏江正想顺势告退,谁知这时门外突然突然跑进来了一个小太监。
“陛下,誉王殿下求见。”
“景桓?他怎么也来了……让他进来吧。”
被誉王这么一来,夏江的话也被打断了,只能起身立到一旁去。
“儿臣参见父皇。”
誉王从外面进来,一如往日一般向梁帝行礼请安。
“起来吧,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父皇,儿臣听闻年前的逆犯被人劫走了,故特来向父皇禀报。不过既然夏首尊在这,想必儿臣这是来晚了。”
话这么说着,还没等梁帝说什么,他又转身一脸恨铁不成钢朝萧景琰道:
“景琰!你说父皇平日待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够丝毫不顾这份恩情!那卫峥是什么人,是罪逆林殊的副将,虽然我知道你当年跟那个林殊交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但像劫狱这样的事情,也是万万不能做的吧?”
在誉王把话头转向靖王的时候,夏江就知道这事要遭。果然,誉王这话刚说完,梁帝的脸瞬间就黑下来了。
对于这种猪一样的队友,夏江也管不了他太多了,还是自己早点脱身为好。
“陛下,抓回逆犯之事刻不容缓,请恕臣先行告退。”
考虑到接下来教训儿子的场景可能会不大好看,夏江的请求梁帝摆了摆手就算是同意了。
与夏江的选择一样,萧景琰和蔡荃对视了一眼,便也请求告退了。梁帝见他并不趁机纠缠于刚刚誉王的话,心里有点满意,脸色也好看了些,点了点头答应了。
看到自己的话不仅没有起到预想的结果,而且父皇还对萧景琰这么和颜悦色,誉王的心里这才隐隐的生出了一些不详的预感。怎么,难道事情出了什么差错吗?刚刚来报信的那个人的确是悬镜司的人没错啊。
此时场上唯一还留着的外人就是蔡荃了,梁帝正准备让他也跪安,却不料他倒是先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誉王殿下来的正好,臣正有一事要向陛下禀报。”
“蔡卿有何事要奏报啊?”
蔡荃以一种平板的语调道:
“回陛下,刑部最近审结了一桩案子,与去年户部暗设私炮坊的事件有所关联,臣认为有必要向陛下禀报详情。”
“私炮坊?就是献王与户部原来那个楼之敬勾结谋利的事情?不是早就弄清楚了吗?怎么,难道有什么差错不成?”
梁帝口中的献王,指的当然是被废不满一年的前太子。
“私炮坊案件由户部沈大人亲自查审,案情清楚,帐目分明,献王与楼之敬在其间所应承担的罪责也无丝毫不妥。臣并不是说它有什么差错,臣所指的是……引发私炮坊的那次爆炸……”
☆、第五十六章
蔡荃说到这,一旁的誉王早已经是面无血色,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可他的额头上却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冷汗。
“爆炸?”
“是,死六十九人,伤一百五十七人,上百户人家毁于大火,一时民怨沸腾……”
听到蔡荃重提这些去年的旧事,梁帝微微有些不悦。
“不是有处置吗?对百姓也安抚过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足?”
蔡荃抬起双眼,直面高高踞于君位的梁帝道:
“当时,大家都以为那是一次意外,是由于私炮坊内用火不慎才引发的爆炸。但据臣近日的发现,这并非一次意外。”
梁帝眉毛一跳,有些失声道:
“不是意外?难道还会是什么人故意所为的?”
“臣有证词,陛下请看。”
蔡荃并没有回答梁帝的问话,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卷文书,由高湛交递到了御案之上。
梁帝慢慢展开书卷,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没什么,越看脸色越阴沉,等看到第三页时,已是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将整卷文书摔在地上。
丝毫没有被梁帝的怒火所影响,蔡荃仍是静静地道:
“陛下,这五份证词是分别提取的,所述之事尽皆吻合,没有破绽,臣认为是可信的。从最初那名盗匪为了减罪首告开始,臣一层一层追查上去,真相越来越让人惊心。其实查到现在,臣自知还远远没有查到根儿上,但既然已经牵涉到同级官员,臣就不能擅动,所以今日入宫请旨,请陛下恩准命廷尉司派员监察,臣希望能够尽快提审大理寺卿朱樾。”
对于这个问题,梁帝用力抿紧了唇角。
朱樾的后面是谁,不用审也知道。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揭露私炮坊的隐秘,从而煽动起重重民怨指向当时的太子,这样做会给另一人带来多么大的好处,那当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又是大理寺!私炮坊、朱樾、大理寺、悬镜司、夏江、卫峥……这些名词混乱地在梁帝脑子里翻滚,令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气得四肢冰凉,说不出话来。在成功地扳倒了太子之后,目标又改成了靖王吗。
梁帝清楚自己的儿子,刚刚那番话就足以证明这次逆犯的事情中肯定还有隐情,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傻的直接就把自己暴露出来。如今还不清楚的,就是夏江在此次事件里面究竟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不过梁帝还不打算立马就提审夏江,他还等着对方把逆犯抓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