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睿,你为什么不恨我?”
萧景睿身形一顿,默然了片刻,回身直视着他答道:
“我恨你什么呢?我母亲的过往,不是你造成的;我的出生,不是你安排的,谢…谢侯的那些不义之举,都是他自己所为……让我觉得无比痛苦的,是那个真相本身,不是揭开真相的那只手。当年的事根本与你无关,我不会让你来为其他人做的错事负责。”
“可是,我本来有能力让真相继续被掩盖的,但我让它爆发了,而且爆发得那么激烈,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也没有顾及过你我之间的交情,你对此,多多少少也应该有一些怨言吧?”
萧景睿摇着头,惨然一笑道:
“说实话,你这么做,我曾经很难过。但我毕竟不是自以为是的小孩子,我知道人总有取舍。你取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舍弃了我,这只是你的选择而已。我不可能因为你没有选择我而恨你,毕竟……你并没有责任和义务一定要以我为重,就算我曾经那样希望过,也终不能强求。”
梅长苏原以为萧景睿多多少少会有些怨他,但是他终究还是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孩子的包容心。
梅长苏踏前一步,柔和地看着年轻人的脸。
“景睿,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包容心的孩子,上天给了你不记仇恨、温厚大度的性情,也许就是为了抵销你的痛苦。我真心希望以后,你可以保持这份赤诚之心,可以得到更多的平静和幸福,因为那都是你值得拥有的……”
“多谢。”
萧景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话,只是到了唇边,又觉得已是说之无益,所以只能再次转身,离开了凉亭。
宇文念和言豫津都在坡下大道上等着他,三人重新会合后,萧景睿兄妹便上马继续向南飞驰而去。
“宗主,此处风大,我们也回去吧?”
黎纲过来收了酒具,低声问道。
梅长苏无言默许,缓缓起身出亭。临上轿前,他又回头看看了萧景睿远去的方向,凝住身形,陷入了沉思之中,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道:
“大楚终究也非净土……传我的命令,派朱沉过去,尽量照应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学期的课表简直是没有人性,三门实验课真的要死了T_T
马上月底还得考计算机,这就是最近为什么更新这么少的原因,大家见谅,小魔会努力挤时间更新的。
☆、第四十一章
八月,对于朝野来说,原本有两个极为重要的日子。一是八月十五的中秋大节,二是八月三十的皇帝寿诞。不过因为太皇太后的国丧,一应庆典都停了,中秋节也只是停朝放假。
越是临近梁帝寿诞的日子,众皇族亲贵越是紧密锣鼓的按惯例准备着到时候要呈送寿礼。这一向是他们较劲的机会,大家都花了不少的心思。
太子命人准备了一面九折飞针龙绣的大屏风,精工巧妙,华彩灼然。誉王的手下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一块天然侵蚀成一个草书“寿”字的太湖石,奇绝瘐美,让誉王满意的不得了,就准备在寿宴上一举夺得寿礼的桂冠了。
就在太子和誉王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时,萧景琰却是依然忙着手中一应的事情,一点都不为此担心。
梅长苏早就跟他交代过了,这次寿礼的事情让他来准备,自己只需要到时候带着寿礼进宫就好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还是那张弓,想起前世寿诞上梁帝收到他礼物后的样子,萧景琰脸上也忍不住浮出了一丝笑意。
日子很快就到了寿诞日这天,因为国丧期不能见音乐,宴饮气氛终究不浓,唯一能让人提起几分兴致的也就只有献礼的环节了。
梁帝有些气喘的把手中的弓递给了高湛,看着底下萧景琰脸上有些自责的样子,他却是有些感叹这个孩子的率真(大误),有好的东西就念着他。虽然东西不是最好的,但这孩子确实是孝顺。
梁帝心里的满意别人可不知道,刚刚那宛若笑料的一幕看在誉王眼里,之前因为梁帝的赏赐,他心里对萧景琰提起的一些警惕此时又下降了不少。一个连怎么讨父皇开心都不会的皇子,实在是不足为虑。
尽管宾客们已经在尽力谈笑了,但梁帝的兴致始终不高,依礼接了几轮敬酒后,便起驾回后宫去了。
萧景琰与皇室宗亲们一起跪安恭送梁帝离开,俯下身的他脸上有些复杂。还有一年,一年后的今天,就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也许是劳累,也许是病酒,次日梁帝便没能按时起身,奇怪的高湛入内一看,没想到梁帝居然是病了,吓得他赶忙让人去叫御医。
御医随即赶来宫中,细细诊断后也没什么大病,只能开些疏散的方子温疗。听闻消息赶来的后宫嫔妃们以皇后为首,听了御医的话,这才齐刷刷的松了口气。
梁帝生病,萧景琰于情于理都得进宫探望。当然,随行的还有忆辰这个做孙子的。只不过梁帝身体疲倦,也没让请安的人入殿,他们只是在殿外磕了个头之后就各自离去了。
反正都已经进宫了,萧景琰也没急着回去,带着忆辰顺道就去芷萝宫给静妃请了个安。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没有半点不同,等宫里传出了太子被幽禁了的消息以后,所有人都为这个事情急得跳脚,萧景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再出什么变数,如今看来,反倒是他多虑了。
相比起萧景琰的如释重负,蒙挚可是要被一堆人给烦死了。光光凭着一道口谕封闭了东宫本来就是一件不符合情理的事情。如今梁帝心烦躲到芷萝宫去了,所以人们想知道事情的具体真相,当然就只能来找他。
为了躲开了东宫官员和那些老臣,蒙挚来回调班,把最得心应手的人重编轮值,安排去了东宫,禁军方面也吩咐清楚到撬不开嘴后,他这才躲起来轻松了一会儿。
不知真正的原因,就不好制定相应的对策,再加上梁帝那边连皇后和越贵妃都探听不到他的真实态度。所以无论是打算力保的,还是准备火上浇油的,一时之间全都不敢妄动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论调私下流转着,朝野乱成一片。
然而身为事件重要人物之一的蒙挚此时却正站在靖王的寝室之中,面对故作惊讶的房间主人开口解释道:
“殿下放心,没有任何人发现我过来。东宫之事,我觉得还是尽早来禀知殿下比较好。”
萧景琰原本就是心性沉稳之人,如今就更不用说了。吩咐了门外的心腹几句话后,他就拉着蒙挚进了密道。
“见了小殊以后再说吧,免得你说第二遍。”
蒙挚应诺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密道,来到那间也待过不少次的密室。
萧景琰拉动了铃绳,通知梅长苏自己的到来,可等了比平时长一倍的时间后,依然没有对方的身影出现。蒙挚见此有些不安,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看萧景琰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突然也就静下来了。
靖王都没急,想来是没事的,自己瞎操什么心啊。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苏宅那边的密道里终于有了动静,只不过却是飞流年轻俊秀的面庞出现在密室入口。只见他语气有些不高兴地道:
“等着!”
“飞流,是苏哥哥叫你来的?”
见总算有人来了,蒙挚急忙问道,也发现飞流此时情绪有些不对劲。好在飞流最近懂事不少,还是理会他的。
“嗯!”
“苏哥哥呢?”
“外面!”
蒙挚大概有些明白了。
“是不是有人来找苏哥哥说话啊?”
“嗯!”
“是谁啊?”
“毒蛇!”
说到这,飞流语气里居然难得的还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蒙挚吓了一跳,连忙又问了一遍:
“你说是谁?”
“毒蛇!”
飞流最不喜欢重复回答同一个问题,还偏偏是关于他厌恶的人,不耐烦地瞪了蒙挚一眼。
蒙挚想了想,确认道:
“是誉王吗?”
“嗯!”
听到此处,蒙挚清楚了情况,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安稳坐下。而一旁早就猜到了的萧景琰见飞流仍站在旁边认真地盯着他们两人的样子,心中突然一动,问道:
“飞流,今天怎么这么不高兴?”
“讨厌!”
萧景琰多少清楚一点飞流的思维方法,猜道:
“你不喜欢誉王来找苏哥哥是不是?”
“嗯!”
“为什么?”
“不舒服!”
“谁?”
“苏哥哥!”
萧景琰与蒙挚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些担心。
“飞流,苏哥哥见完誉王后怎么个不舒服法?”
飞流偏着头看了他一阵,又想了一会儿,才慢慢道:
“咳嗽。”
蒙挚这下可算是知道了,看来梅长苏的身体并没有他自己平日里在他面前说的那么好。也不知道真实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
梅长苏恰巧这时走了进来,大家的视线都被引了过去,定定地凝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