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不欲与拓拔宏撕破脸,既然他肯顺着自己的坡下,那么自己也没有再揪着不放的理了,梁絮虞温柔的摸摸正睁着自己圆圆乎乎的蓝眼睛迷惑的看着自己的鹿鹤鸟的头,对拓拔宏笑道,“絮虞自然不会怪责皇兄,但皇兄也要自重才是。”
“那是自然。”拓拔宏微笑道,他看着一直在地上跪着的那少年,对梁絮虞又道,“但此人私自闯入我府中,打伤我府中不少侍卫还杀了我的一个侍妾,皇妹以为,皇兄应该如何处置好呢?”
“絮虞!你别听他胡说,我根本没杀人,是他冤枉我的!”那少年听见拓拔宏的话后挣扎着辩解道,他疯了一般的要往梁絮虞那边跑,却被他身边的两个侍卫死死的按住了。“絮虞!絮虞信我啊!”
拍拍身前鹿鹤鸟的脑袋,示意它让开,梁絮虞迎着拓拔宏看好戏的目光款步走到那少年身前,对着那两个侍卫笑道,“二位可否先放开他?让我们说一会儿话?”
两个金吾卫为难的看了眼拓拔宏一眼,接收到后者同意眼光后便放开了抓着少年的衣领,“梁姑娘请。”
微微一笑,梁絮虞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趴在地上的少年许久才叹息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一直都在找你?”
“知道。”少年垂头丧气道,他贪玩,父亲三番四次以古蜀族暗语找他都被他躲掉了,后来再想告诉父亲他在哪里,却是没有机会了。
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梁絮虞目露不忍,“你知道古蜀族的人若是犯了错,应该如何接受处罚吗?”
“……知道。”虽然被折磨的已经看不太清面容,但少年轻轻一笑,还是可以从两个浅浅的酒窝里看出他原本的清秀面容的,他以低哑的嗓音道,“我本来就不太期望能够得到救赎,如今还可以看见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了,”看着梁絮虞清艳娟美的容貌,他叹息着笑道,“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玷污我古蜀族的名誉与身份的。等到那一天,我会自己做好准备的。”
“……你父亲以你为豪。”
“我只希望他不会不让我的尸体进入祖坟。”
又说了几句,梁絮虞站起身,看着拓拔宏笑道,“皇兄,不管他有什么不是,还望皇兄原谅。”
“哦,皇妹这是要求皇兄放了他了?”拓拔宏摸摸下巴像是在考虑,“不是说皇兄心胸狭窄,但絮虞应该知道皇兄一向是有仇必报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梁絮虞温柔的笑笑,“既然他冒犯了皇兄,皇兄如此絮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还是请皇兄不要这样折磨他。”
听她这么一说,拓拔宏倒是吓了一跳,“你不救他了?”
摇摇头,梁絮虞低下眼眸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时候不早了,皇兄还是回去吧,絮虞如果料的不错,皇伯父明日再见不到你,便要派兵了。”
“多谢皇妹提醒了。”心知是她捣的鬼,但知道是一回事,怎么也憋不住那口恶气的拓拔宏还是气的够呛,转身对着那两个金吾卫没好气道,“还傻愣着要本王提醒么!还不带上那个囚犯,我们走!”
“是!”答应着,两个金吾卫死死的押着那少年跟在拓拔宏身后,就要离开。
“絮虞!”那少年突然叫道,梁絮虞回头,就看见他嘴角轻动,以口型对着她道,“我——喜——欢——你。”
梁絮虞只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留恋的目光叹息。
她注定一辈子孤独无依,又何谈喜欢?
终于,帐篷外的嘈杂的人声和马匹的嘶吼声渐渐平息,一切又都归于平静。角儿的声音又从帐篷外传进来,“大祭司,七长老求见。”
“嗯。”答应着,梁絮虞疲惫的揉揉额角,走到还在书案旁边呆呆立着的鹿鹤鸟身旁,抱住它的脑袋轻轻蹭了蹭,“让他进来吧。”
“大祭司,梁摇光前来复命。”七长老梁摇光人如其名,一身正气,就连跪着的身影也是笔直的,虽然已为人父,可面容依旧是平常人家男子二十岁的模样,这也是古蜀族的特性,只要不丢失生命蛊,永远都保持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长老辛苦了,大可不必多礼。”梁絮虞起身走到他身前,虚扶起他,“可找到疏忆了?”
“找遍了京都与少主可能去的地方,都没发现少主的身影。”七长老懊恼道,“是我办事不力。”
“这不怪长老,是她太过贪玩,”梁絮虞淡淡的笑,目光越过自己的书案看着自己用来占卜的龟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长老来时可看见摇新了?”
摇新,便是那少年,也就是七长老的儿子。
“只会败坏族人声誉的人,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七长老淡漠道,“况且拓拔宏为人奸诈,既然被他抓住了,怕是生命蛊也不保了,我只可恨当初误信了他娘的话,给他生命蛊的时候没给他下玄咒,如今白白的便宜了别人,岂不可恨!”
“……我要与长老说的就是此事。”梁絮虞带着些歉意看着七长老道,“方才,拓拔宏将摇新带到这里逼我给他生命蛊时,我给摇新下了乾咒。”
“……大祭司是对的。”就算心肠再硬,可那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听见自己的儿子被下了古蜀族最为厉害的乾咒,他还是会心疼。
“可这样,摇新也活不过两个月了。”梁絮虞愀然。乾咒之所以被称为古蜀族第一咒,就是因为这咒语虽然可以让夺取生命蛊的人生不如死,但也会缩短古蜀族人的性命,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历代大祭司都是禁用的。
“反正都是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七长老笑了笑,对着梁絮虞道,“大祭司无需介怀,这是他的命数,最近昭国朝堂不太平,大祭司也要多多保重,摇光会继续搜寻少主的下落的,只要找到定会将她带回。”
“劳烦七长老了。”梁絮虞温柔的笑笑。
“那请恕摇光告退了。”
“……七长老保重。”
帐篷的帘子被人掀起来又落下去,梁絮虞走到书案前坐下来,鹿鹤鸟撒娇的把头蹭向她,梁絮虞温柔的摸摸它的头,笑了笑,“鹿鹤,到最后,还是咱们俩相依为命啊。”该走的,都会走,该留的,不会留,到最后辗转,只剩下她一个人。
抱着鹿鹤鸟柔软的圆乎乎脑袋,梁絮虞突然就记起来了端午结束时皇姑对她说的话。
“我要你,断情绝爱。”
她缓缓的闭上了自己浅蓝色的眼眸。
☆、第58章
一两,二两,三两……湛蓝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竹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元疏忆就怕自己弄错了数额,到时候白忙活一场。只是不管再怎么数,老鸦也变不成凤凰,铜板也变不了银子,来来回回已经是第三遍数银子了,还是凄惨的只有不到一百两,其中的二十两还是她上次打劫那个该死的登徒子书生的。
所以说,难道我真的要去打劫才能凑够六百两银子吗?看着桌子上那少的可怜的钱,元疏忆难得的严肃了一回。
时间如流水这句话真不是说说就过了的话,眼看着拓拔谌家庭院里她摆弄的那些花草慢慢的枯黄凋谢,天气慢慢变凉,日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七月末,眼看着就要到了拓拔谌的十五岁生辰,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丁点儿钱,元疏忆觉得都快要火烧眉毛了!
天知道赚钱怎么那么难的,明明她已经非常努力早出晚归了的说,难道说真的要她出卖色相才可以攒到六百两银子吗?!
元疏忆现在恨不得仰天长啸。
钱啊,快点飞到我的怀里来吧!
拓拔谌很认真的去晒好了草药后又去忙着收拾前些日子打下来的谷子。汗水自她瓷白的鼻梁一点一点的流下来,她抬抬手擦了擦汗,目光又落在屋里还在对着银子发呆的元疏忆身上。
元姐姐最近不知是怎么了,经常一个人看着钱发呆,难道是她看上了什么东西,却缺钱买不了呢?越想越有可能,拓拔谌看了看眼前的谷子,决心等到下一次的集会来之前,一定要多编点东西,从明天开始就去继续钓鱼拿到市场上卖,好攒到钱给元姐姐买东西。
正想着呢,她家的大门鼻环又被人拍响了,拓拔谌一愣,赶紧丢下手里的耙子去开门。最近因为元疏忆制盐的手艺越来越好加上她们家价钱公道,不少村民都不再特地跑到官府去卖盐了,不仅如此,附近的几个村子听说了以后也都托人来这里买盐,虽然每天赚的不多,但是一两个月以后攒下来钱比她几年内钓鱼拿去卖的钱都要多的多,拓拔谌又会将编的一些竹筐竹凳拿去卖,久而久之的,她竟然也攒了七八十两银子。
请注意,这里的主语是她,而非她们。没错,就像元疏忆总会在卖草药的时候会偷偷留下一点钱当作私房钱一样,拓拔谌自己在卖鱼和卖竹编的东西时也会留下一些钱。不同的是,元疏忆是为了替拓拔谌赎回她的玉佩,而拓拔谌只是为了备不时之需,这里的不时之需具体指元疏忆不知何时又会犯的莫名其妙的癖好。
因此,这一两个月下来,拓拔谌早已练就了一双敏锐的耳朵,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有人来买个盐之类的,她就能迅速反应过来,拄着拐也能很快的帮人称好东西收好钱。虽然被元疏忆戏称做小财猫,拓拔谌也只是笑呵呵的听着,然后继续耳朵立起来听着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