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收到赵鞅书信后,就开始进入郑国都城,而在此间郑国全然没有举动,赵军将范氏和中行氏的住处团团围住,一个士兵在门外叫唤了半天,门内什么响应都没有。
赵无恤当即生疑,初生牛犊不怕虎就一脚踢开大门走进去,适时的后面传来赵子卿微惊慌的声音:“世子,小心有埋……”他的声音陡然没有,因为赵无恤好好的站在面前,院中什么都没有,安静地诡异。
赵无恤率先打开了每扇房门,后面的士兵也跟着进去搜查,空无一人的时候,赵无恤阴沉着脸,拍向身旁的柱子:“好你个郑国,敢诓我赵家军!”
“郑国没有这个胆子,我们都攻到他们都城了,他们就不怕我们一怒之下,直接把他们的都城给端了?是我们行动太慢了,那天攻下边城,就应该直接攻到都城那,不给郑国泄露口风的机会。”赵子卿叹道。
“想不到范氏和中行氏如此狡猾!”赵无恤狠狠道。
范氏和中行氏原本在郑国好吃好喝的被郑国国君款待,突然有一天郑王接见了边城的将领,就对他们态度大变,好歹他们也是官场混过的人,怎会不知道郑国有异,此时不开溜何时开溜呢?虽然他们很舍不得郑国的小吃,但是他们更惜命。
“无恤,我们先去和赵军汇合,再做谋算。”赵子卿道。
“也只能这样了。”赵无恤功亏一篑的一叹。
两人驾着马,带着大军直接从郑国穿到了赵军所在地,郑国北城的守将还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和赵军妥协了,看到后方直刺刺的奔来的军队,一个个傻了眼,前有狼后有虎,立刻纷纷缴械投降,可是奔来的赵军根本看都没看那些郑国军队,呼哧一声大风刮过,军队就已到了赵军的主军驻扎地。
赵无恤回头瞟了一眼郑国军队,暗暗摇头,这样的国家离败国也不远了,他如果是诸侯国君,他以为定会兴兵治国,将国家治的风调雨顺,让四方不敢探。
此想法一出,他就惊到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机会做诸侯国君,他心里升起挫败感和一些嘲讽。
赵军根本不知道范氏和中行氏逃到哪里了,众人商议也一直没有结果,这时姬午的使者又来了,姬午对赵鞅先斩后奏式的攻国方式很不满,这时又知道范氏和中行氏根本没有抓到,一道天下诏令就是让赵军速速回国,如若再耽搁,与范氏和中行氏同罪。
赵军只得班师回朝,这一场战中,最郁闷的就是赵无恤,他辗转晋国郑国两地,奔波的连命都快没了,有心安排一个几乎天衣无缝的计谋,结果还是功亏一篑,父亲现在还怪他打草惊蛇失了范氏和中行氏的行踪。
☆、第 51 章
一年后,吴越争战不休,鲁国朝政动荡,鲁定公去世。
鲁哀公一年,齐、卫、鲁即又和晋国扛上了,发兵围晋五鹿,赵军立刻出动救晋五鹿。
前方如火如荼的战争开展着,谁也没有想到,卫国竟然故技重施,再次与胡人联手,拖累赵军,晋国棘浦、邯郸两城沦陷,都城近在咫尺。
当务之急,只得迅速打退齐卫鲁三军,才可班师回朝援助晋国,赵鞅在此时下了两条命令,一条成为商鞅变法的鼻祖——
有战功者,不管是奴隶还是贵族,都可以受到分封嘉赏。
这条法令打破了周朝几百多年来的分封世袭制度,让更多的人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完全靠老天和老爹了。
一条告诉了后世之人战争中处于劣势时激烈之策——赵鞅誓师:我赵鞅如果后退一步,大家就用箭把我射死,死后也不得进入祖宗庙堂,让我受尽赵氏宗族的唾骂!
这句话,激起颓败的士气,赵鞅趁机重整军心,带着所有大军再次杀进五鹿城内。
整整一年,五鹿城内早已变成了白骨堆砌,血流成河的修罗战场,赵军能在已人数悬殊如此之大下,和齐鲁卫打成一个平手,还抽空派兵援助晋国,不得不佩服赵鞅的用兵之神。
而此时的晋国几乎完全靠智氏和韩氏的兵马苦苦支撑着,赵军这边希望智氏和韩氏能调点兵马过来援助,因为赵军的兵马实在太少太少,根本打不赢三军联手,而智氏和韩氏又希望赵氏能快快打败齐鲁卫回国,他们的兵马全用来守在都城四周,哪有空支援赵氏,两军牵连之下,赵鞅算是完全见识到了卫国的厉害。
好你个卫国,早与胡人联手,却一直藏着掖着,把我赵军骗到如此远的地方,再让胡人攻晋,两地沦陷,顾暇不及,稍有一方大意,晋国就会再次败国!只是晋国这次若是再败,就没有那么好运能够复国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当日的弥子瑕的凶险,与这样的人呆上八年,还能全身而退,所有的细作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人,弥子瑕此人也不简单啊。
此时,一个人找上了弥子瑕,他额上留着一条手指粗的长长疤痕,配着他扭曲的面庞,显得狰狞恐怖,他手中的刀离着弥子瑕的脖颈只有一寸,帐内幽暗的烛光,让弥子瑕有点恍惚看不清此人。
“我找了几年,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你了!”那人狰狞的笑了起来。
“……”弥子瑕迷茫的微眯起眼,努力辨识此人。
“你以为你假死,带上一个面具,就没有人认得你?”那人好笑的唇角抽搐。
弥子瑕心头一颤,却是镇静道:“足下在说些什么?可是认错了人?”
“认错?”那人唇角一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伸手摘下弥子瑕的面具,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相貌映了出来,他讽刺道,“天下这么美的人,除了你弥子瑕还有谁?还是要我也像我脸上的疤一样,在你的脸上也划上几刀?”
“足下到底是谁?”弥子瑕隐瞒不过,直接问道。
“你到是把我忘的一干二净,其实我们有过一次见面,在卫国边境,你带人把鲁国军队围了。”他幽幽带着一丝仇意道。
“你是……阳虎?!”弥子瑕望着他变了样的相貌,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是拜你所赐,我被鲁国一直追杀,齐国又暗中陷害,逃到宋国后,差点被五马分尸,然后我就自毁容貌,我自己都认不出我来了。”他淡淡的说出来,目光幽幽的闪着光芒,手中的刀不自觉的离弥子瑕脖颈近了点。
弥子瑕这才想起,当日他为了获取姬元的信任,曾经谎称阳虎是晋国细作。
“现在该是你的报应了。”阳虎逼近了弥子瑕,他手中的刀穿透了弥子瑕单薄的衣衫,刀尖的冰凉直入他的胸膛,他急急道:“等一下!”
阳虎顿了下,弥子瑕趁机冷静下来道:“足下胸有大志,难道甘愿就此平平无为,苟且度过一辈子?”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阳虎的心里,阳虎是何人,怎会甘愿如此过一声,可是他面上只是冷笑回道:“不苟且偷生,难道还要死无全尸?”
他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拜这人所赐!这么多年,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杀掉此人,解了心头那团怨气,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死了,他全然不相信,他调查了所有的人,从公子朝的忽喜忽悲,再是收买他身边的人,发现了弥子瑕果然还活着!他现在在晋国好吃好喝,自己却因为他一句话落魄成这个样子!
“既然天下人都以为足下是晋国细作,足下为何不投靠晋国?”弥子瑕道,阳虎面色微变,弥子瑕赶忙接道:“我可以为足下引荐。”
“你们晋国现在自身都难保,我还能干什么?”阳虎嗤之以鼻。
“乱世出英雄,现在晋国正是危难之时、正是用人之际,凭足下的才智,难道还不能力挽狂澜吗?”弥子瑕微挑眉回笑,看着阳虎思索的面庞,又加把劲继续怂恿:
“足下可要想清楚了,你杀我,不足为惜,我本就是半残之人,活不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个良机,足下可就要失去了,您想,晋国一旦度过危难,一切又恢复兵强马壮,还需要足下吗?足下到时候再投靠,就算晋国收留,恐怕也不会重用,何况足下还有在鲁国专政弄权的黑历史呢。”
阳虎眉头蹙起,握紧手中的刀,眉眼一抬道:“好,我信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事事顾虑太多,怎会有当日专权弄政的阳虎!
“今天已晚,我明日将你引荐给赵鞅。”弥子瑕道。
阳虎点头。
“足下可有睡的地方?”弥子瑕望着没有离开的阳虎道。
“我自有住处。”阳虎沉声道,猛地掀开帐子,一闪身,人不见了踪影。
弥子瑕却屏息观察此人的脚步声,阳虎并没有走远,应该就在附近,阳虎恐怕是怕弥子瑕说话不算话,可是其实阳虎的出现,让弥子瑕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阳虎对鲁国那么熟悉,如果让他对抗鲁军,晋国的胜算会不会大一点?
翌日
弥子瑕带着阳虎去了赵鞅的房中,微拱手道:“赵大夫,我向你举荐一个人。”
赵鞅此时正在为军事烦神,哪有空他听他说什么,弥子瑕却是上前继续:“此人是阳虎。”然后又转头对阳虎道,“阳虎,来拜见一些晋国的赵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