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听他提及母妃,不由得动了动耳尖。
纪王爷似乎也是知情人,笑着饮了两口茶,道:“我记得此事,那时你们三个人隐了真名结伴同游,还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气,直到现在还有人心心念念当时那位儒雅风流的严公子与俊朗威武的梅石楠啊……”
“砰!”
靖王手中茶杯坠落桌案,滚烫茶水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知,只满脸错愕地望着纪王爷与言侯爷:“什么?梅石楠?!”
言侯爷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是啊,当年林燮大哥行走江湖时手指石楠树化名‘梅石楠’。”
靖王猛地站起来,完全不顾身后两位贵客,直接牵过马冲出靖王府向苏宅疾驰。他心中无数念头如海浪般层层涌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却丝毫掩不住回忆之中的声音:
“梅石楠?!林燮伯父的化名是梅石楠?!是了,那时我在猎宫向苏先生与母妃询问,他们双双说出了梅石楠这个名字,原来真的有梅石楠,真的有这个人……梅长苏?长苏?藏殊?梅林藏殊?”
“……原来小殊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他状若疯狂地飞驰至苏宅门前,甄平闻讯前来相迎,他望着神情震荡明显没有往日镇定的靖王殿下,问道:“殿下可是来探病的?宗主服了药刚睡,殿下若有急事烦请稍等片刻,我这便进去通禀宗主……”
“不、不了!”靖王一张口,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嗓子干涩沙哑,他向苏宅深处望了一眼,然后道,“不必打扰小……苏先生了,我并无急事,告辞。”
他在甄平的不解目光中缓缓牵着马踏上回途,心中一时欢喜一时仓惶。
梅长苏第二日病状稍解,喝药时听了甄平的回禀,手掌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甄平眼尖,忙低声问道:“宗主可是又难受了?属下去唤晏大夫?”
“不了。”梅长苏轻轻打断他的话,目光垂在漆黑的药汤之中,一口饮尽后才缓缓道,“他知道了……”
甄平眉头一跳:“谁?知道什么?难、难道是靖王殿下……”
“备车,我要去一趟靖王府。”
“你知道了。”
梅长苏的声音轻轻淡淡,没有任何疑问,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靖王深深看着他,“是!”
梅长苏忽然叹了口气,与此同时紧紧扣在心头上的枷锁也稍稍松开一丝缝隙,他缓缓扬起一个云淡风轻的笑,说道:“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靖王与他面对面坐着,一双眼睛牢牢盯在梅长苏的脸上,盯在那张与昔日至交好友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的脸庞上。他语气平稳,没有一丝动荡起伏:“原本或许还会晚一些知道,不过昨日纪王爷与言侯爷上门,无意中说起……说起林伯父行走江湖时的化名为‘梅石楠’,我听了之后,所有的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梅长苏淡淡笑了笑,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靖王目光深刻,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烙印在自己的眼中,一字一顿地问道:“蒙挚、霓凰、卫铮……还有母亲,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是吗?”
“是。”
“只有我不知道,也只有我最后才知道,对吗?”
“……是。”
靖王眼中的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他努力挽起嘴角想向梅长苏展开笑容,可是越努力,眼中泪水便越泛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按捺不住压抑了十余年的心,上前将那人紧紧抱在怀中!
“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小殊!”
“小殊!”
萧景琰远远向他招手,然后快步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他才气喘吁吁地又唤了一句“小殊”。
林殊一改前几日的低迷颓废,俊美星目,神采飞扬,萧景琰看得有些发呆,顿了顿才道:“小殊,你心情又好了?”
林殊笑得爽朗:“是啊,因为有一个天大的误会终于解开了,又哭又闹又赔礼又道歉,终于解开心结重修旧好了。”
萧景琰舒了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祁王哥哥要成亲的事而大闹一场呢。”
林殊笑了笑,心中却暗道:“不仅大闹了一场,而且还白白耽搁了两个多月大好时光,好在误打误撞听到了祁王府下人的嘴碎言语,顺藤摸瓜抽丝剥茧才探清景禹要成亲的原因……”他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扬起风采笑意,“景琰,今日天气好,我们去京郊骑马吧。”
萧景琰自幼长于军中,身边皆是男儿少有女子,懵懵懂懂情关初动之后,他心中便多了一条不能见光的小蛇。这条蛇无时无刻不再噬咬着他的心,催促他时时刻刻靠近林殊,即便什么也不做仅仅是跟随左右,亦会让他觉得无比欢欣。
此时林殊主动邀请,他自然连连点头。
两个少年在金陵郊外纵马飞驰,山光水景掠过身边,只洒下一路朗朗笑声。林殊下了马,牵着烈驹去溪边饮水喂草,此时夕阳晚霞曼妙,片片金羽被水光折成鳞光,一一抚过林殊的眉眼身形。萧景琰看得有些心神荡漾,他低下头深深呼吸,勉强定住心思,状若随意地上前问道:“接下来去哪儿玩?”
林殊笑道:“天色已晚,喂饱了这个大家伙咱们就回去吧,我晚上还约了景禹。他这几日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本有趣的游记,我打算临走前向他软磨硬泡讨了去。”
萧景琰神色一动,像是想说什么。
恰巧林殊这时低头喂马,没有看到,只自顾自地道:“对了,景琰,我听父帅说再过几日你要出征东海,那时想必我该到了北方大俞,今年年末咱们怕是碰不了面了。等到来年,来年春猎我叫上景禹,咱们几个再好好比划比划,瞧瞧谁的骑射功夫有所退步……”
萧景琰此时筋骨渐长,顿时笑着答应道:“好,等我们打完仗重回金陵,再行狩猎比试!”
林殊拍拍马背,翻身骑上,朗声笑道:“不如我们现在就比一场,太阳落山之前,瞧瞧谁先冲进金陵王城大门!”
萧景琰撮出口哨,身侧骏马飞驰而来,他拽住鞍辔翻身上马,意气风发地大笑道:“好!输了的人就给对方洗马三日!驾!”
“……后来,我故意落后一步,心甘情愿地住进林府为你洗马。也就在那时,我才在无意中发觉了你和祁王哥哥的事。”靖王声音低沉,泪如泉涌的模样早已掩去不见,他带着一丝酸苦的回忆之笑缓缓将过往旧事重新提起。
梅长苏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那时临别在即,再加上好容易与景禹克服误会重修旧好,自然不肯分离一时半刻。”
“我懂……”靖王低下头,眼神停留在风霜砥砺的粗糙掌心之上,“我懂这份时时刻刻想要在一处的感受。”
梅长苏渐渐意识到靖王的情绪,他站起身道:“既然话已说开,那我便回去了。”
“等等!”靖王匆忙站起身,“小殊,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如果、如果当时是我先认清自己的心,那你会不会……你会不会……”
“不会!”
梅长苏脚步不停,声音平淡,甚至还带着一丝冷冽,“我心中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也永远只有一个人。”
靖王拦他的手僵在原地,整个人怔怔地望着逐渐关合的房门缝隙中那一个头也不回的人,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他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字响在耳旁:“景琰,我只当你是兄弟!”
靖王忽然连站立的力气都丧失了,他瘫坐在房中,一层又一层的苦笑伴着无声泪水冲击着冰凉的心。
门外的列战英目光深藏痛楚,他无数次想要伸出双手、推开门,去拥抱房中的那个人,只是他直到最后都没能推开那一扇房门。
数日以后,太子成亲。
靖王身着大红喜服,手牵太子妃步入王城,叩谢天地君恩。梁帝与如今晋升为贵妃的静妃娘娘面带微笑,双双感慨皇家子嗣绵延有望。宫内谢恩饮宴之后,靖王风风光光地将太子妃迎入东宫,喜房中,他望着眉眼带着娇羞妩媚的女子,忽然心神一阵恍惚。
这就是以后要与我携手一生的人吗?
太子妃低声唤了一句殿下,靖王回过神来,取了合卺酒共饮良辰美景。
而前堂之中,素来滴酒不沾的列战英却拼了命地饮酒,仿佛在发泄什么一般。过了子时之后,原靖王府内众位将士们的酒宴也东倒西歪地撤了大半,醉醺醺的戚猛搀扶着烂醉如泥的列战英,将其送回房间。途中他迷迷糊糊听到列战英带着哭声地喊了一个名字,只是声音又低又小,听不真切。
他晃了晃愈发晕眩的头,只道是自己幻听。
梅长苏登门拜访时,靖王眼中虽有激动之色,但相比那日的神情癫狂已算得上是心神平稳。他将江左盟手下传来的谢玉已死消息告知于靖王,二人连番商议,决定趁梁帝寿辰那日由莅阳长公主手持谢玉亲笔手书金殿申冤,来掀开尘封了十三年的赤焰冤案。
梅长苏在房中静坐多时,为解腿乏便起身向外踱了几步,靖王隔着半步之遥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他们二人一路言谈,直到行至演武场附近,靖王眼前仿佛再度闪过戚猛以下犯上时的举动,一时间眼底不由得闪过些许怀念。
“殿下……”梅长苏刻意避开靖王的缅怀目光,向一旁望去,“今日前来东宫,其实还有一件事要与殿下商议。”
靖王随他目光望了过去,只见筋骨舒长、眉眼渐露故人姿态的庭生正在列战英的教导下练习骑射功夫。靖王声音低了下去,有些莫名的惘然,“你是想说……庭生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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