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虽然你我都知道庭生是……他的遗腹子,可是他这一辈子都只能顶着罪臣大学士之孙的身份活下去了。殿下不如将他交给我,让我了却心愿以后带他回江左盟,也省的在这金陵城中徒增事端。”
靖王听出他言中之意:“你决定为赤焰军平反之后就重新退隐江湖吗?”
梅长苏淡淡一笑:“不然呢?难道在这金陵城中了此残生?”
“可是!”靖王连挽留的借口都未想好便率先开口,“可是……”
梅长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景琰,我已经做了十三年的梅长苏了,以后也永远只能是梅长苏。那个少年飞扬的林殊已经不在了,他在十三年前就已经陪着他心爱之人共赴黄泉了。”
靖王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神色,他苦笑着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忽然在这时,梁帝传下旨意命靖王带梅长苏火速进宫,靖王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百般滋味,涩声道:“走吧,我陪你进宫。”
这一进宫,靖王才发觉这道旨意险些成了鸿门宴。潜逃多时的夏江冒死觐见,当着梁帝指认梅长苏就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赤焰军余孽林殊。靖王与梅长苏双双联手,将夏江所谓的真相一一堵了回去,眼看情形落定无力更改,夏江愤然起身作势要在这金殿之上诛杀梅长苏。危急时刻蒙挚挺身而出,梁帝大怒之下当即下令抓住这个三番五次兴风作浪的逆贼。
然而夏江虽已伏法,但他的话却在梁帝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梁帝赏赐美酒一杯,以作压惊之意,然而这杯酒却被靖王半路截去,他一番言辞犀利的回禀过后,梅长苏才得以逃过毒酒之劫。幸而再过几日便是皇帝寿辰,饶是梁帝心中有再多不满与猜忌,也只能准备等寿宴过后再行算账之事。
只是梁帝万万没想到这次寿宴,竟会在亲妹莅阳长公主的手书告发下掀起了最令他深深记恨的陈年旧事。
第19章 伏案恸哭
莅阳长公主手持谢玉手书,告发亡夫生前桩桩件件谋逆之事,群臣震荡,帝王恼怒。
可赤焰军旧案已被掀起,即便是梁帝极力镇压,也压不住鼎沸言论之势的满朝文武,最终在梅长苏、太子靖王、蒙挚统领、霓凰郡主的联手之下,梁帝终于做出了退步。
“所以,陛下退步的代价就是我自此以后不得再踏入金陵一步?”梅长苏缓缓勾起一丝凄凉笑意,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殿外行去,“好,我答应你!”
梁帝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知不觉间,悔恨与遗憾爬满了那颗被权力地位腐蚀得惨不忍睹的心,他踉跄地跪了下去,老泪纵横:“你……你要相信,朕是被蒙骗的,你母亲是朕的亲妹妹,你是朕的亲外甥……朕带你骑过马,陪你放过风筝……朕,真的是被蒙骗的……”
梅长苏脚步不停,心中却一片凄凉。
原来直到现在,有些人还是能自欺欺人至如此地步……
他缓缓走出皇宫,离开了这座带给他无数回忆的金陵王城。
靖王匆匆将为赤焰军平反的大权交予刑部与京兆尹府,然而等他一路飞驰回到东宫时,却见到列战英满脸慌张地跑了过来,“殿下,殿下!苏宅人去楼空,密室也被彻底封死,庭生也被飞流提前接走了。苏先生出宫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此时已经出京了!”
靖王心中像是猛然响起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他再也不顾任何束缚,纵马疾驰追赶离去的那人。他一路飞奔至京郊长亭,远远望见一队车马离去,随后狠狠甩鞭催促骏马再快一些,靖王目眦欲裂地大喊道:“林殊!”
那队车马训练有素,并无一人回头,只有其中一辆马车被人掀起窗边帷帐,露出庭生的半张不舍面庞。只是很快,车窗再度被人拉上。
“林殊!!!”
靖王难以置信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眼中热泪滚滚流下,舌尖都能尝到涩苦之意。他一路快鞭纵马,眼看就要接近车队尾部,忽然间马车之中像是有人低声吩咐了什么,随后甄平黎刚以及无数靖王眼熟不已的苏宅侍从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靖王极力挣扎,可即便他一身戎马功夫不差,也被困在了江湖高手的人群之中。他用尽所有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
“林殊———————————”
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停下脚步,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赤焰惨案沉冤昭雪,林氏一族洗清冤屈,新帝率六部朝臣焚香参拜以安亡魂。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风华绝代的江左梅郎入京辅佐靖王登基的事迹渐渐被人们淡忘。苏宅日益荒废,密室也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人出现过的痕迹……
金陵皇城之内,登基为帝的靖王处理完所有奏折之后,用力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一旁忠心护卫着的列战英低声问道:“陛下这般劳累,可要臣为陛下疏松一二筋骨?”
靖王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如今也是禁军副统领了,朕可不敢使唤你。”
列战英低下头,“臣永远是陛下的将士。”
靖王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列战英心中既欢喜又酸涩,强忍泪水拿捏力道为靖王揉按起来。靖王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道:“朕一直不懂,戚猛他们都去战场杀伐登侯拜将,为何只有你一人甘愿守着一个禁军副统领的位置?”
列战英缓缓扬起一抹笑容,却不答话,然而在他的心底却有一道无比温柔的声音悄然响起:“因为我和殿下你一样,都有要守护的东西啊……”
靖王闭目养神等着他的答复,筋骨舒缓过后睡意渐渐涌上心头,竟是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蔺晨……我怕是撑不住了,你去将飞流与庭生带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他们。”
梅长苏说完这一句话,忽然口中涌出鲜血,染红了雪白衣襟。
一旁的琅琊阁少主蔺晨急忙替他擦拭,“……长苏,别说这种话,你先定一定神,我……我和晏大夫一定想办法救你。”
“没用的,快叫他们来吧……趁我还有说话的功夫……”
蔺晨眼中含泪,侧过脸向外吼道:“你们聋了吗?!快去把他们找过来!”
半息之后,早就守在门外苦苦等待的两个少年冲了过来,飞流跪在他床榻边,还未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苏哥哥……”庭生双目含泪,紧紧握住梅长苏颤巍巍伸出来的冰凉手掌,涩声地唤了句“先生”。
梅长苏向他们看了两眼,虚弱笑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以后要听蔺晨哥哥的话……庭生,不要为我哭,我要去见他了,你应当为我感到欢喜才对。还有飞流,他虽然年长你几岁,但却像个孩子一样,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飞流哥哥……”
庭生用力点头,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在梅长苏的手上。
梅长苏又望向飞流,面带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鬓角,轻轻道:“飞流,苏哥哥不能再陪着你了……”
飞流顿时嚎啕大哭:“骗人,骗人!苏哥哥!答应飞流的!”
梅长苏眼中水光泛滥,依旧笑得令人心中发酸:“对不起,苏哥哥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可唯独这件事,苏哥哥没有做到……”
飞流扑在他的怀中,大声恸哭。
梅长苏目光又转向蔺晨:“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埋在林府的梅林中,好吗?”
蔺晨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梅长苏长长舒了口气,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他缓缓伸出手向前抓着什么,脸上也渐渐露出温柔甜蜜的笑意:“景禹……景禹……你来接我了吗?我好欢喜……我好……”
最后“欢喜”二字还未说完,他的手便轻轻地坠落下去。
靖王忽然惊醒,满头冷汗。
列战英连忙上前,“陛下,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靖王手抚胸口,感受狂跳不已的心脏与莫名萦绕在心底的悲伤,缓缓道:“是啊,做了个噩梦……”他深深吸了口气,望向殿外,“什么时辰了?”
列战英道:“天色不早了,陛下是时候去见太后娘娘了。”
靖王拭去头上冷汗,定了定神随后摆架后宫。数日不见陛下,如今已成太后娘娘的静妃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小菜,靖王携皇后与刚会走路的麟儿前来拜见,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靖王吃了一口母妃新做的榛子酥,胸口如同哽住一般酸涩难受,静妃叹了口气,与皇后说起别的话头试图转移靖王注意:
“夏冬大人情况如何了?”
皇后回禀道:“聂锋将军被琅琊阁的名医治好了病,虽然白毛未能尽除,但夏冬大人已是满心欢喜。也难为聂锋将军艰苦这些年,也难为夏冬达人终于等回夫君……臣妾听闻,他们这几日似乎前去琅琊山登门谢恩去了。”
静妃点点头,忽然叹惋道:“霓凰那个丫头虽然回了南境镇守边关,可我总听说她派了许多人……”靖王此时已经收敛神容,淡淡接话道,“是,听说她派了许多人前往江左盟,只是没有一次见到人。”
静妃望着怀念的靖王与想劝却不敢开口的皇后,忽然淡淡一笑,道:“罢了,人人皆有自己的活法,我们即便插手,又能做些什么呢?景琰,你最近公事繁忙,多吃一些吧。”靖王应了一声,只是他心中仍然挂念着方才的梦境,胃口有些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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