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易变。本是得出这个结论,但是陆小凤却想起了花满楼,无论过了多久,花满楼似乎都不曾改变过。
“我若不来,你是打算对花满楼和刘姑娘做什么?”陆小凤防备地看着上官粟,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轻松自在,让他不得不防。
上官粟轻笑,“我本来是带不走他们的,不过你会被引走,倒是帮了我不少忙。”她走到一旁拿了一壶酒,晃了晃,陆小凤能听到酒水晃动的声音。
“你喜欢的酒,要喝吗?”见陆小凤不为所动,她又说了一句,“就当做是叙旧吧。”
“衣着如此,手上两人威胁,叙旧便是如此吗?”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好歹陆小凤还是坐在了上官粟的对面。
衣着如此?上官粟看着自己这一身,促狭地问:“这样难道不合你心意?我以为你喜欢得紧。”
陆小凤闷不做声。上官粟撑着头又说:“我穿着这身在花满楼面前的时候他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偏过头去。他脸皮很薄,对吗?”
“你别碰他。”花满楼什么性子陆小凤是知道的,上官粟带走了花满楼和刘月盈,但是从她话里的意思,最起码花满楼还没有太惨。
上官粟弯眉展开,红唇映着白瓷杯子显得分外妖娆,“我想碰的人是谁,你知道。”
“我也早与你说过,现在我还是再说一次,此生此世,我心中不会有你。”有些时候,话必须要说清楚。
上官粟动作一僵,视线变冷:“你就一定要绝情至此?”
她站了起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监牢困不住你。我会送你会归元门,交由门主处置。”上官粟的师父对上官粟有多心疼和严厉他都看在眼里。
上官粟做的事情他还不知情,若是知情,恐怕也会把上官粟抓回去严加管教,此生不得下山。
听陆小凤提起归元门,上官粟神情一冷,“你当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你我之间的情谊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上官粟,我们本可以做朋友。”陆小凤沉重地说,虽然知道现在这么说都有些假惺惺了,“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那时的上官粟只是有些姑娘家的任性,陆小凤反而觉得这是女儿家常有的自在可爱。
陆小凤问上官粟为何会变。上官粟听到之后大笑,手臂一挥,肩头纱衣便滑至手臂,“你问我为何如此?若非你那一句话,我会这样吗?”
一句话?陆小凤一愣。他对上官粟说过什么话?三年前与上官粟的再遇他记得,他对上官粟说过很多话,却不知道是哪一句让上官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上官粟见陆小凤迷茫却又拼命回忆的模样,她就笑了,“你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我告诉你。”她靠近陆小凤,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趴在他背上,双臂环住陆小凤的脖子,“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刘月盈的脸变成沙曼的脸吗?”
陆小凤因为上官粟忽然趴下来而下意识地往前一扑,但是听到她的话,他浑身一僵,拽住上官粟的手臂,站了起来便把她甩在了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他想起来了。上官粟拉着他的手央求他不要和沙曼一起走,她可以陪着他走遍河山。而他拒绝了,说了一句,她不是沙曼。
上官粟知道他想起来了,“是啊,你知道吗,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折了那么多女人才成功的。除了刘月盈,其他人都是为了沙曼这张脸死的。若是我兴起,我甚至能为你造出一屋子的沙曼。”
“够了!”陆小凤喝止她。
上官粟交叠双腿,即便陆小凤按住她的肩,她还是仰起头尽力靠近他,“可是我不会的。陆小凤,我很早以前便起誓,我才是你身边唯一的人,其他人都不配。”
陆小凤强忍下内心的焦灼,“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说过,要留在你身边。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上官粟凝视着陆小凤的脸,眼中流露出痴情,“陆小凤,你明明知道,我除了你什么都不想要。”
陆小凤按着她的肩膀,垂下眸不再说话。
若是旁人不知此时情景,怕是误以为一对情人正在互诉衷肠。但是现实却是陆小凤右手刚动便被上官粟用金蚕丝缠住。
陆小凤看着手腕上已然系紧的金蚕丝,只待他们二人中有一人动了右手,他这只手就会被截断。
“运用武器的时机倒是更准了。”陆小凤不咸不淡地夸奖。
“我有多聪明,难道你忘记了?”上官粟笑问。
这一问彻底点燃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陆小凤手刀便击向了上官粟。上官粟到底是不忍心截下陆小凤的手,金蚕丝还是脱了开去。
上官粟的武功不及陆小凤,很快就被陆小凤从身后箍住了脖子。打斗间二人站在了床边,上官粟拼命挣扎,陆小凤一个趔趄把上官粟按到了床上。
看着上官粟的后背,陆小凤忽然发现上官粟的脖子后面有什么不对劲。凑近了一看,竟然是□□的痕迹。
renpi面具……陆小凤心里一惊,这面脸是上官粟的真容,可又是renpi面具。
陆小凤想起上官粟的话,心底已经隐约知道了结果。他伸出手,把那张□□给揭开,只瞧见了面具下上官粟的侧脸,那是沙曼的侧脸。
陆小凤忽然觉得好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立刻头昏脑涨了起来,四肢仿佛都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了。
他以为只是因为刺激过大,但当他反而被上官粟制住掀倒在床上的时候,陆小凤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浑身无力,头昏脑涨。
就连说话声,也是迷迷蒙蒙仿佛在水中。在混沌的视线中,他看到的便只有上官粟的脸,亦是沙曼的脸。
上官粟居于上位,按住陆小凤的双手,俯视着他。
“凤凰。”她用沙曼的声音唤了一遍,陆小凤的神情果然变得越来越迷茫了。
上官粟忍不住笑。她与沙曼只是一面,但就是那一面她记住了沙曼的细节,她说话的声音,她的神情,她的性情,三年来除了忙着实验如果做出沙曼这张脸,她其余的时间都花在了模仿沙曼上。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沙曼。而现在,她有沙曼的脸,她能做到沙曼的一切,她可以为了陆小凤不再做上官粟,做沙曼也挺好的。
上官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能够以假乱真了。她在自己的头发上涂了迷药,只会让陆小凤神志模糊,浑身无力,却不至于没有意识。
陆小凤从进入石洞之后就处处戒备,她准备的酒水一点都不沾,却还是着了她的道。而现在,上官粟很自信,自己这个沙曼,扮得极好。
“凤凰。”上官粟喜欢这个称呼。只是两字,念起来却不由地情意绵绵。她躺在陆小凤的身边,搂住陆小凤的腰,仰着头撒娇,“今夜,娶了我可好?”
“沙曼……我还……”陆小凤只觉得脑海中混沌一片,模模糊糊中他记得,自己来这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是什么?
起初还有个印象,但是渐渐得就越来越想不出来了。
可是即便如此,陆小凤还是打算撑起身子,结果又被上官粟拉了回去。上官粟眸色一暗,没想到,陆小凤心里对刘月盈和花满楼这么重视。
刘月盈绝对不能留。但是花满楼,上官粟倒是可以不杀,毕竟是陆小凤的挚友。
“花满楼没事,他只是不愿意打搅我们,过会儿我带你去找他。”刘月盈拉住陆小凤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良辰美景,我们别错过了。”
“几个月不见了,你难道不想我吗?”上官粟哄骗着陆小凤,兀自将红唇印在了陆小凤的嘴唇上。
花满楼……
这个名字划破一片迷雾闯入了陆小凤的脑海。他来这里,是为了花满楼和另一个人。
花满楼……花满楼是谁……
此时的陆小凤已经混沌地甚至想不起花满楼的相貌,却紧抓着这个名字不放。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对,但是他想不出来。
花满楼……
他默念这个名字。陆小凤感觉身上有一双手在摸索,不舒服,他想抓住那双手把她拉开,但是身上的人是沙曼。
只是迟疑间,那人摸到了自己衣衫内的什么。陆小凤一阵迷茫,只听到沙曼的声音,“一个瓷瓶?”
上官粟本来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但是陆小凤很少贴身携带什么,这个瓷瓶颇为素雅,上官粟好奇地打开了瓶塞。
一打开,便是一阵怡人的花香。
花香一下子就混入了陆小凤的鼻息。花香,花满楼!
陆小凤的脑海中跳出了画面,这个瓷瓶,是凉亭中花满楼塞进自己手中的。
花满楼,他知道花满楼是谁。那是一直站在自己身旁,安静的,却是不会消失不会离开的存在。
在自己迷茫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会给自己酿酒,他会陪着自己到处乱跑,惹上麻烦,解决麻烦。他喜欢种花,他住在百花楼,他的小楼,真是应了他的名字,花满楼,满楼花。
他很安静,会陪着自己饮酒,不言不语。
高兴时如是,悲伤时如是。三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亦如是。喝上一夜,酒尽人散,他不发一语地送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