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九头蛇小队长「不要放过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这项指示,尽管一脸的嫌弃,两名特工还是拉长了脸踏进这间看起来脏兮兮的小旅馆。
前台还是一样的布置,一个看起来锈迹斑斑的唤人铃,角落是一瓶脏到看不出原先颜色的假花,负责坐柜台的人单手撑着脸颊嘴角流着口水正在点头打盹。
他的无名指上有一圈像是烧伤的痕迹。
我走上前拍了拍叫人铃,叮铃铃的响声让柜台小哥弹跳着惊醒过来,茫然地眨眨眼看着我们。
「呃,您好,几间房?」
「抱歉,我们不是住房,只是想要打听一个人。」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巴基的照片,并拢食指、中指还有无名指推向柜台。
要我说九头蛇的摄影技巧实在太差了,巴基就算被他们弄成一副哀怨弃妇的造型,那深邃的五官还有漂亮的唇形以及下巴那个可爱的美人沟!
就算今天我就要挂在这边也要揣着这张照片一起挂啊!
虽然我总觉得自己这种心态好像有那里不太对,但是真的想起来我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不对了,肯定是因为被九头蛇冻久了我的脑子也跟着不正常了,不然为什么我会想要舔照片呢!都是九头蛇的错!
「欸,不好意思,我有点近视,要近点看。」柜台小哥把身体前倾越过桌面,凑上前仔细观看我递给他的照片,目光却集中在我的无名指上头。
我把照片往旁边滑开,露出下面压着的羽毛。
「看仔细点。」我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们可能有什么客人保密『契约』什么的,但是如果你惹毛了我旁边这两位……」
柜台小哥「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看了那两名凶神恶煞的九头蛇特工一眼,畏畏缩缩的蹲回柜台后头开始翻找东西。
「我有点印象,让……让我查查住房登记……」
我退后一步,没有漏掉那两名九头蛇特工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有他们掏无线电准备报告给指挥中心的动作。
小哥从柜台后头抬起头,拿出来的却不是住房登记簿,而是两把飞刀。
它们一左一右正好钉在九头蛇特工的喉咙上。
「Vittoria agli Assassini(刺客组织万岁)~」我重新走到那两个从喉咙里涌出鲜血的九头蛇特工中间,讲出了我等待十来年的台词。
啊,这比什么Hail Hydra听起来有气质多了,我爱义大利。
虽然我曾经在义大利被跟巴基一起被九头蛇抓过并且几乎炸死过然后在义大利往瑞士的雪山又跟巴基一起被炸了然后一直被反复解冻冷冻……
干!我爱义大利!
我肯定哪里坏掉了!
转职第三十四步
我几乎是一边愉快地转着圈一边把那两只九头蛇拖到旅店后头埋尸的。
喔,自由的空气!
何等美好!
「多谢你了,老弟。」我非常诚恳的给了柜台小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地拍着他的背表达我此刻激动的心情,「你肯定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
「你可以好好说明一下,这里反正没什么生意,我很闲。」
柜台小哥从我的手臂圈里钻出去,有点僵硬的退回柜台后方,不太愿意出来。
「呃,我不太确定要从何说起,这故事有点长,还有点复杂。」
从20世纪初一直到现在20世纪都过一半了,我一点都不想要去思考任何跟时间还有年龄有关的问题,太伤人了,青春小鸟都被冻死在冰柜里啦!
「不如从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始?」柜台小哥又回到一开始那种懒洋洋的表清托着脸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而且……我还挺确定刚才那两个人不在最近的暗杀契约上。」
我看着柜台小哥藏在桌下的那只手,那里大概正握着枪或者其他更酷炫的热武器,如果我没有说出个道理来,他就会冲着我开火。
好吧,如果换成是我我应该也会这么做。光凭着无名指上的烙印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但是我也不想要透漏太多,至少在我找到巴基,确认他安全以前我不能全盘托出。
我曾经打着让巴基引来刺客组织注意,进而让他们找到九头蛇的主意,但是那更多是建立在我相信大哥不会轻易放弃,他会拼命来找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十几年都过去了,我没办法继续乐观下去,我也拿不准现在的刺客组织究竟是什么样子。
「圣殿骑士,或者可以认为是圣殿骑士的关系人、合作者,怎么定义都好,总之,『九头蛇』听过吗?」
「那个被美国队长弄垮了的纳粹组织?」柜台小哥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大概有十年我们都一直在追杀九头蛇的残党。」
我眨眨眼,正在消化这个有点震撼的消息,刺客组织追杀了九头蛇十年也就是说,十年来大哥一直都没有放弃找我。
「很疯狂,对吧。不过很显然的即使追杀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有残党,我一直觉得大概要在人类灭亡的那天才能真正把圣殿骑士彻底弄死。」
柜台小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藏在柜台下的那只手这才放回台面上,抓着一支笔在纸上点了两下印出圆滚滚的墨点。
「九头蛇。我记下了,还有什么补充情报吗?」
「有的,我知道他们有一只作战小队,成员应该都是佣兵或者退役军人出身,刚才那两个就是队员……」
柜台小哥刷刷的记下我所说的东西,直到一张纸已经填的满满。
「天啊。」我笑着看他用力甩手,揉着手腕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你在里头卧底不成?」
喔,亲爱的,这可比卧底刺激多了。
「别!别别别,别跟我说太多我不该知道的,我就是个联络员,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我明白的。」
柜台小哥举起双手塞着耳朵,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接着取来了信封把刚才所写的那张纸仔细折迭起来塞进去,大印一盖就在信封打上「帐单」。
好吧,大宗邮件邮资比较省……不不不,我怎么能把组织尽往穷酸了想,这肯定是因为要把重要信息隐藏在平凡之中!一定是这样的!
我的这个想法只维持到用从九头蛇尸体上摸出来的零钱充当路费,唯一的武器是一把钝到快要切不动水果的水果刀(柜台小哥赞助)为止。
话说我等刺客究竟混得有多惨啊?
***
柜台小哥目送这个古怪的刺客兄弟嘟嘟囔囔的从后门离开,继续低头完成要寄回本部的情报信件,最后一个句号点上,他看着那个怪人留下来的签名皱起眉头:
「恩佐米尔斯。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拿起封好的邮件,柜台小哥走出旅店,将门口的「营业中」翻面换成「休息中」,作为一个刺客后勤人员,他完全没想到这封信寄回刺客本部之后会引发什么连锁效应。
就像早已远离德克萨斯州,身在遥远的纽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冬日战士,正面临从未被教育过的,难以应对的恐怖情境。
「女童军饼干~先生你要买女童军饼干吗?很好吃的喔!」
灿烂的阳光下,绑着马尾的小女孩提着篮子将一盒饼干递到冬日战士的面前,并且扬起被晒得通红还泛着汗水的笑脸。
「有很多种口味喔!买一盒饼干吧?」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上过战场扛过刀开过枪甚至徒手剥过皮抽过筋的恐怖代言人,传说中的幽灵战士面对小女孩以及她手中的饼干,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平民,战斗力极弱,毫无威胁性。
在行人众多的路上杀死小女孩是不容许的──不进行无谓的杀戮。脑子里面有这样的声音告诉他,小女孩不是任务目标,不可以伤害小女孩。
冬日战士不想要惹来麻烦,于是他决定离开现场。
「先生先生~买一盒饼干嘛!我们是要帮童军团的活动募款,是慈善基金喔!我们童军团正在进行帮助病童的活动,每买一盒饼干,我们就会提出收入的六成捐给儿童医疗,帮助生病的小朋友……」
小女孩继续追击,并且大声的背出她之前准备好的介绍台词,在冬日战士被缠上之前他已经听过这个小女孩向至少五个路人背诵这段介绍台词,并且让他们买饼干。
「不。」
冬日战士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小女孩,选择用言语拒绝。
小女孩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冬日战士,把饼干收回提篮里。
──没错就是这样,快走开!
冬日战士很满意小女孩的行为。这样就对了,离他远点,别来招惹……
「你需要帮助吗,先生?」
小女孩捏着她的绿色童军背心,把上面缝着的花花绿绿的徽章展示出来,相当认真的问道:「你看起来很不好,你需要帮助吗,先生?我可以帮你,我是女童军,日行一善是我们的座右铭。」
「我很好。」
冬日战士瓮声瓮气的回答,粗鲁的摆了摆手要让女孩走开,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战士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你一点都不好!」小女孩直接戳破了巴基敷衍的回答,「你生病了吗?你需要看医生吗?妈妈说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不然会越来越难受,最后就会……呃──死翘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