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投放那颗弹头?”昂热问。
“来不及把它安装在导弹上了,只能用直升机送过去,差不多需要30分钟。”马突尔研究员说。
“去准备你的硫磺炸弹,我会为你争取30分钟的时间,把那些东西都集中在一起。”昂热扭头看着副校长,“通知直升机准备,恺撒和楚子航跟着我,这里的全部指挥权移交给副校长。”
“没问题,放心吧,有我在绝对没问题!”副校长喝着龙舌兰酒眉飞色舞,这种时候也只有混蛋中的混蛋才能像他这样眉飞色舞了。
“我们要在海萤人工岛狙击尸守潮,那是阻止它们登陆东京的最后纺线。”昂热说完抓过副校长手中的酒瓶,把瓶底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恺撒,子航,带好七宗罪和装备箱,准备出发!”
“期待您的凯旋!”装备部在后面敬着乱七八糟的军礼。
“只有三个人不知道守不守得住,也许派三支航母编队去守更好。”昂热挥了挥手,带着两个学生向顶楼的直升飞机走去。
☆、Chapter 89
空气中浮动着玫瑰的馨香,耳边回荡着雨打玻璃的轻响。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的轿车中。车窗外是东京的雨夜,彩虹般的高架公路横在面前,路灯在雨中发出温暖的黄色光晕。他扭头向旁边的驾驶席望去,司机是个衣着考究的男孩,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打着白色的领结,胸前插着一朵白玫瑰。
“哥哥,你醒啦。”今夜的路鸣泽出奇的安静,路明非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漠然而惋惜,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我怎么会在这里?”路明非动了动,腰腹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提醒他那里曾经受了不小的伤害。
“是我手下的女孩把你送过来的,她的言灵是‘冥照’,非常适合在暗中保护你。”路鸣泽说。
“酒德麻衣么?替我谢谢她。”路明非触摸着腰间的绷带,“还有苏恩曦,在高天原受了她不少照顾。”
“你无需向她们道谢,她们扮演的角色就是奶妈,负责在后方支援你。”路鸣泽看他一眼,“哥哥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刚包扎好的伤口又会裂开。以你现在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受了这种致命伤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路明非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见自己的干将莫邪正躺在后排座位里,路鸣泽已经帮他把武器准备好了。
“去看一场演出。”路鸣泽淡淡地说着,明亮的眸子里仿佛转动着金色的曼陀罗。
白色的日式楼宇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们到达了银座歌舞伎座,东京最有名的歌舞伎剧场。剧场是安土桃山时代的风格,门楣上张挂着紫色的家纹旗帜,两侧悬挂着红色的条幅。路明非想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风间琉璃曾在这里上演他的《新编古事记》,他跟恺撒、楚子航观摩过那场盛大的演出。
车在歌舞伎座前停下,门前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路鸣泽撑起一柄黑色的雨伞,下车为路明非拉开车门,顺手拿过后排座椅上的双剑。他们并肩穿过长长的走廊,乘坐电梯下行,路明非发现这并不是之前他们看歌舞伎表演的那条路,他从不知道这座建筑物的下方还有一个剧场。路鸣泽看起来很认识路的样子,路明非只觉得这地方精致而玄妙,倒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便索性跟着他走了。
电梯门打开,他们来到一个三层观众席的中型剧院,座椅都是纯正的红色,透着雍容典雅的皇家气派。舞台上装饰着LED灯,布景是一口血红色的井,井壁上爬行着各种妖魔鬼怪,如同象征着地狱黄泉。后台传出乐器试音的声音,似乎是演员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路鸣泽引着路明非在观众席正中央的座位坐下,剧场外响起提示开场的铜铃声。路明非借着灯光浏览了一遍演员列表,登场人物:赫尔佐格,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绘梨衣。这时灯光暗了下去,黑暗中舞台越发明亮起来,随着小鼓响起,演出正式开始了。
首先登场的是穿着燕尾服和亮紫色衬衫的王将,他跳着芭蕾亮相,脸上却戴着古代公卿的能乐面具,如此混搭的风格不得不说充满了违和感。王将带着工程组从井底捕获了八岐大蛇,注入海量的麻醉药剂,用巨型切割机撕裂了它的躯体,在解剖台上剥离出它的心脏,取出了寄生在里面的白王遗产——圣骸。
接下来登场的是身穿执行局黑风衣的源稚生和云中绝间姬装束的风间琉璃。源稚生的和风间琉璃带着各自的人马上演打戏,直升机载着源稚生降临在源稚女头顶,“王权”的领域笼罩了红井。两人于半空中以死相搏,格斗过程非常逼真,那血肉横飞的画面让人身临其境,一瞬间路明非甚至怀疑自己不是在欣赏歌舞伎剧,而是在看一部惊心动魄的纪实片。
风间琉璃雪白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脸上的盛妆在雨中溶解了大半,却别有一番妖冶的美感。他手中那柄樱红色的长刀仿佛毒蛇的利齿,在他毫无技巧性的猛攻下,纵使源稚生那出自数位名师门下的剑术也节节败退。风间琉璃轻而易举地便压制了源稚生的蜘蛛切和童子切,长刀在直升机上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将源稚生和飞机残骸一起打落地面。燃料罐破裂了,坠落中的残骸被电火花点燃,炽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片横扫了整个红井。
然而源稚生并没有死,他早在来之前服用了橘政宗最后的礼物——古龙的胎血,从此再也无法回头。火光中走出了白得耀眼的影子,带着鲜血的骨翼在后背舒展开来,皮肤表面剔透的鳞片在火光中呈现出动人的金红色,虬结的肌肉和暴突的筋节无不告诉人们这具不可思议的身体中蕴含着何等的力量。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蛇岐八家的大家长由至高之皇变为极恶之鬼,将这场兄弟战争推上了高/潮。
“作为皇而无法超越的极限,作为鬼却做到了。”路明非轻声感叹,“多么讽刺啊,最强的斩鬼人和最强的鬼,最后却是同一个人。”
“当你所处已是无边的黑暗,你又怎能不飞蛾扑火?”路鸣泽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自古以来蛇岐八家就在反复地犯同一个错误。所谓皇,所谓稳定的混血种,不过这场繁衍使命的失败品,是无聊的弱者。鬼才是被白王所期待的后裔。”
“可弱者对强者的暴/政,却维持了那么多年,不是么?”路明非挑眉。
“这就是生为混血种的悲哀。”路鸣泽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他们被人类视为恐怖的怪物,被龙族视为残缺的侏儒,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只能在人类与龙族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舞台上表演仍在继续,两位主角的对白激烈又凄凉:
“皇血是被诅咒的东西,不该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和我是皇血最后的继承人,如果我们死了,皇的宿命就会终结。”源稚生面无表情,“再也没有人能用圣骸完成最终的进化,所有的野心都会终结。”
“只有抱着统治世界妄想的人才会被圣骸吸引,而我要的是毁掉这个世界,永远不再重建。”风间琉璃仰天大笑,“我们生来就互为镜像,你是正义的疯子,而我是邪恶的疯子。来吧,哥哥,在这个世界毁灭的舞台上,了结我们的恩怨!”
龙化的源稚生犹如披甲的武士,风间琉璃却像是弱柳扶风的少女,蜘蛛切、童子切两柄斩鬼刀与樱红色的长刀展开激烈的交锋,金属碰撞铮鸣雷动,兄弟二人的嘶吼好似呼啸的狂风。渐渐地局面安静下来,风间琉璃使用了言灵·梦貘,将源稚生困入了自己的梦境。
源稚生推开地下室的门,拄着蜘蛛切在浴缸边坐下,默默地等待着弟弟的归来。童年的回忆渐渐浮现在脑海,他曾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强悍的狮子座,所以他的生日应该在灿烂的夏天。他用短短的暑假学会了驾驶直升机,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带着源稚女飞向了群山林海上的天空,作为送给弟弟的生日礼物。那时候的天地看上去就像童话,兄弟两个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直到源稚生英雄般地对源稚女说出那句“生日快乐”。
源稚生永远都忘不了弟弟当时的反应。他盯着弟弟的眼睛希望对方露出欢喜的神情,可源稚女却无声地流下泪来,源稚生吃惊地问说你不喜欢么?源稚女说,不,我很喜欢,可是最好的日子过完就没有了啊!当年他觉得弟弟真是蠢得不可理喻,如今想来那个蠢弟弟的话竟然应验了。每个人的福气都是有限的,最好的日子过完就没有了,那夜之后他们再无欢乐。
梦境在风间琉璃的怨恨中开始扭曲,身边的空间变得像是地狱那样阴森可怖。温暖的液体滴落在源稚生的虎口上,颜色鲜艳得宛如相思的红豆。他仰头看向屋顶,日光灯明灭不定,大颗大颗的红色水滴从屋顶的水泥中渗出来,下雨一样滴落。他低下头,脚下水声潺潺,鲜红的液体缓缓地漫过鞋底,就像站在血池中。
“这么多年,你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么?”源稚生轻轻地抚摸着刀柄,声音说不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