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无法遏制的晃了一晃,安逸尘瞪大眼睛盯着他,希望搜寻到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愈努力分辨,就愈看不清。森下满意他的反应,继续道:“你与黑鹰,这段超越伦常的爱情,真是令人动容啊。只可惜,从你们屡次坏我大事的开始便该明晓,这美丽故事,不会有相配的结局了。”“你把他怎么了!”安逸尘一瞬间颤抖的吼了起来,他的模样像是一只坠入陷阱的野兽,无助的等待自己命运的审判。森下摊开手耸了耸肩,玩味一笑,随后退出武士的包围圈。
那令人憎恨的面容消失,安逸尘立刻回过神,猜到森下只是故意激得自己发怒。一颗心随着脚步沉稳下来,找到最佳攻击防守位置,安逸尘恍惚中想到他还没来,瞬间又视死如归起来。武士捕捉到时机,立马涌了上来,殊不知却成了那人发泄的对象。安逸尘诡异的打量着他们,边打量边移步,那长刀拖在地上,便随着他的步子而泛开嶙峋碎石。忽换步逼到他们身边,他身子与刀锋拧绳般一转,便留下道狭长的口子。血在他们顺着刀锋旋转的途中抛开了迷人的涟漪,像断线的红玛瑙,只听泠泠脆脆的一声哗响,那些珠子便洒上了他的身,周围的树,以及惊弓之鸟般避在外围的同伴的脸。刺鼻的血腥伴着林中的草木腥味弥漫开来,激的安逸尘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他舞的更快,招式与心齐速,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将许多年前刻于骨髓的如数拨撩开来。众人只要擦过他的身,都会惊恐的发现身上多了一刀伤口,而自己压根动不了他分毫。而他的力度随性所欲,时浅时深,看到谁来便顺手给上一刀,陆陆续续便有人因失血过多而倒下。安逸尘见拖到现在他还不来,突然阴郁至极,索性扔掉刀,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恍惚中无数光影贴着他的皮肤冰冷的挥下,他扭在刀刃的空隙中,随着心底的招式任意游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手臂被划了一道伤口,血珠渗在细密的划痕上,点点触目,余光又见柳絮摇曳而下,明明是千钧一发的战场,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古诗,怪矫情的。“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一想,就收不回来了。
刹那间眼眶前所未有的酸涩起来,他不自觉慢了动作。忽然“噗”的一声,刀刃来回在他血肉的声音刺回他的神志,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他瞬间明白在背上的这一刀砍的有多深。身体的疼痛彻底激发了他心里的怒火,他瞬间暴怒起来,一把夺过他的刀,另一手捏刀尖平行着割上了他的咽喉——滚烫的血立刻泼墨似得溅了他一脸。在粘稠的鲜血中睁开眼,他的神情狰狞的似魔鬼。抽开刀,伴随着那人软绵绵的倒下,安逸尘忽然改变了计划,出手快如闪电,招招直攻要害,好像非要血液才能稀释开他的满腔恨意。众人一时被迫的变为自保,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死在这个疯子手下。森下见势不对,赶紧示意身边人护送他离开。安逸尘立马追了出去,一时却被死士形成的血肉屏障滞住了脚步。待杀出一道重围,却不见森下身影。这时又有一把刀顺着他的眼睛划去,他不耐烦的踹开了他,视线依旧紧追前方,一刀解决被踩在脚底的那人。终于确定了森下的确逃走,一瞬间心里空落的也荡到了脑子。他不觉模糊了视线,恍惚中周围人影又如蚊虫般隐隐作祟起来,心中烦闷至极,扬手随便解决了几个前来送死之人。又这样几下,忽然脑后有极强的寒意迫来,猛然意识到危险,他弹簧似得横着刀锋扭身劈了过去,然而却快不过他的来势汹汹。手腕一阵剧痛,随着长刀的飞落,他也跌退着倒了下去。右手腕滴答滴答留着鲜血,那人的身影却已逼近。刹那间他瞳孔急剧收缩,敏锐的捕捉到死亡的气息。忽然一声枪响,子弹从背心簇入,安逸尘看见那人胸前迸开了一朵血花。紧接着又是一连串不容思考的枪声霹雳,一瞬间所有站着的人都瘫软下去。武士倒下,褪去了他见他的最后一道屏障。安逸尘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像个孩子般笑了出来:“你怎么才来?”周霆琛不自觉咬紧了嘴唇。
自己怎么才来?告诉他自己其实被困在了森下布的天罗地网中,全因对他的执念,才能冲出重围来到他身边?而实际上他却面不改色,只是皱眉道:“把手包起来。”安逸尘这才想起来,赶紧“哦哦”着依言照做。待用撕下的布条裹到最后一圈时,他将布头小心的别到之前的圈子里,忽然感觉心头有柔柔的蜜意泛滥而出。他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嘴角,刚想抬头跟那人好言相哄,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举目追过去的同时听得一声沉闷的、金属插入树干的声响。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把匕首,那把他亲手送给周霆琛的匕首,匕身几乎完全没入树干,只见细心贴着褐色软皮的刀柄突兀的斜刺着。忽然听见远处有秋蝉叽啾不停,安逸尘意识到它们已是朝不保夕。这时听得周霆琛开口,他的声音冷峻渺远,似从天际飘来:“你救过我一命,我也还了你一命,我们扯平了。你给我听好了。”微微地咽了下口水,他继续道,“你最好全部都忘掉。”
蝉在这空隙中抓紧时间沙哑的嘶鸣起来,苍白的证明着鲜活的曾经。远处的翠鸟也看不惯见他们的死寂,便欢啼开来粉饰热闹。周霆琛见他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怎么自己也失落起来,他撂了句再见,便扭头离开。 那人却猛然激动起来,见他越行越远,滚滚恐惧瞬间冲上他的脑袋。他怕失去,他再不能失去了!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他拼命吼了出来:“站住!” 还好,事情还没到最糟,周霆琛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他,虽然面容平静的就像是看戏。安逸尘暗中发誓一定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将他留在身边。这么想着,不觉有些摇尾乞怜的光景。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而又温和,捏着嗓子柔声道:“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说吗?”“我不喜欢废话。”周霆琛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他的语调和眼神一样寒冷如九天冰雪。盯着他的脸,安逸尘分辨了好久也不见情感波澜。那一瞬间他什么忽然都不在乎了,直接了当的问起,似乎希望的就是那个残忍决绝的答案:“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你和沈之沛,上床了?”话抛到耳朵里的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伪装的更好,也许是潜意识气愤他的不信任。几乎是一瞬间,他很快做了回答:“是,我们每天会□□。”
忽然一阵风刮来,穿过芃芃枝杈,打在他脸上,像是一记狠辣的耳光。安逸尘笑了起来,一滴泪水不露痕迹的滑过他的脸颊:“那他是真的很照顾你,你看,你那么早就能起来。”周霆琛也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也笑了笑,风吹过他嘴角,拂了句若有若无的“是啊”出去。转身离开的一霎那,身子还是无法遏制的一颤——如果安逸尘那时没有因遮掩泪水而撇开脸的话,他会注意到周霆琛的异常的话,那他们之间,一定不会走向那样的死局。
☆、秋蝉瑟寒8
忽然一阵风刮来,穿过芃芃枝杈,打在他脸上,像是一记狠辣的耳光。安逸尘笑了起来,一滴泪水不露痕迹的滑过他的脸颊:“那他是真的很照顾你,你看,你那么早就能起来。”周霆琛也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也笑了笑,风吹过他嘴角,拂了句若有若无的“是啊”出去。转身离开的一霎那,身子还是无法遏制的一颤——如果安逸尘那时没有因遮掩泪水而撇开脸的话,他会注意到周霆琛的异常的话,那他们之间,一定不会走向那样的死局。
那天他喝的很醉。大马路上,捧了罐酒坛子,一边喝一边漏着。酒从他的衣领往下渗去,一直灌到他的裤管,再滴滴答答在地上蜿蜒出了一条细长的曲线。自己喝了多久?离开那个残忍的骗子后,他就找了个酒馆醉酒。浊酒涩嘴,他也不在乎,只想拂去脑中那憎恶之人的脸,于是愈喝愈急,愈灌愈猛。好不容易熬到日暮西沉,他看时候不早,便拿了两坛酒边出了酒肆。不知行了多久,忽然腿一软,他倚墙瘫了下去。没有他,自己呆哪儿也无所谓吧。他模糊的这么想着,便也不再起来了。把身体缩成一个球,他将自己缩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恍惚中,他好像找到了一个归属,嘴角便在这安宁中,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恍惚中有人走近。他忽然兴奋起来,然而被酒精所滞,他的表情与动作看起来迟缓而柔和。他一把抓过来者的手,搁在自己胸口,嘴咧的像是初阳迸放:“你来啦。少恭。”那人无法避免的猛地一颤,站稳后他仔细盯着他眉眼分辨一番,待确定他当真酒醉,忽然晃着他的双肩焦灼的催问道:“那周霆琛呢?周霆琛是你什么人?”那烂醉如泥的人却哈哈大笑着拂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调皮道:“周霆琛就是你呀,另一个你,你自己都不知道吗?”听了这话,周霆琛一瞬间万念俱灰。他脸煞白如纸,愣了好一会儿,他勉强勾了勾嘴角,苦涩道:“原来我只是他的替身。”“不!”不给这种苍凉漫延的机会,安逸尘果断的打断他,似是感受到了那人的目光迫视,他忽然花枝乱颤的扭了起来,“什么替身!你就是你!不就是转了几次世嘛,我都不在乎,你又较什么真呢!少恭刘海周霆琛...对吧?都是你,满满的,装在我这里。”他胡乱而又郑重的指了指心口,继续胡言乱语起来:“我不是对你说过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要你,至死不休。哈哈哈!唉,你说你死后,又会变成什么身份呢?嗯...不过变成什么都可以,你总是出乎我意料,给我许多许多惊喜。不过我真的好舍不得现在的你啊,外表看似坚强,可实际上比谁都需要照顾...咦,你怎么不说话啦?少恭?还是刘海,周霆琛?”心中有什么被豁然打通了,他惊慌失措地望着他,忽然间,泪流满面。那个修仙之人...他未曾成仙...原来至始至终你都在爱我...玩弄造化的上天!明明都走到尽头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这些淋漓的真相?曾经有多绚烂,就让我更清楚的明白如今有多黯淡,为什么,在我人生的最后一段,还要倾压来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不,你既然都能跨越轮回来等我,就一定不会因为我现在的死亡而放弃等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