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还知道回来?”昏暗的客厅内,只有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影坐在沙发上,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带着腊月寒意。
“大、大哥?”明台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大门上,“你怎么坐这呢?怪吓人的哈哈……”大姐,大姐去哪了啊!
端坐在沙发上的明楼终于抬起头来,镜片下似笑非笑的神情比暗夜幽灵更为鬼魅可怖。“我这不是在等小少爷吗?”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起了身,弹了弹不知何时染上衣角的尘埃,慢悠悠又从容不迫地,一步又一步地朝明台踏近。
“彻夜不归,小少爷的胆子最近是越来越肥了啊?”
明台吞了口唾沫,随即咬着牙挺起了腰板,于无意间把脖颈上的红唇印记展露给了面前人看,“现在才半夜呢……”
明楼一顿,就这样站在原地。半明半暗的灯光把他嘴角的僵硬笑容勾勒得异常瘆人,“嗯,才半夜呢。”
只说完这么一句话,他就突然猛地向前,把明台死死按在门板上,“‘才’半夜?那小少爷是想什么时候回来?!”
明楼从来不知道,原来失控是这个感觉。每次,每次都是遇上了这个人,才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暴躁易怒。“你难道就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你?!都多大了,为什么永远像个孩子一样?!!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明!台!”
想用力大喊却又怕吵醒楼上人而极力压低的声音,带着阵阵颤抖,让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一路牵扯着,从耳蜗疼到牙缝,从牙缝疼到喉咙,又从喉咙疼到心里去。甚至柔软的海绵只需那么一挤,就可以渗出一汪水来。清凌凌的,照得人眼涩。
明台想别过眼去,不去看那让自己心慌不已的眼神,可却像被夺了心魂般,半点角度都偏转不了,只恍惚着,看着那人越靠越近,眼神微眯间用手指摩挲着脖上的印记。
“明台……”
沉重如水,悲哀如水,恍若整块大地刹那崩裂,呼啸中拉扯着人一同堕入无间地狱。砸落个四分五裂,头破血流,把一切都碎个一干二净。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该是生气的,该是有快感的,而不是现在承受的,一阵阵鞭打般的抽痛……
比儿时大哥用皮带打他还要痛。
见明台沉默抿唇的模样,明楼紧盯的眼神慢慢收回,深吸一口气后松开了他,声音清冽,“小少爷长大了,我这个大哥也再也管不了你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以后出了事,别再求我们给你担着。”
踏踏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一步步沉重得像是踏在人心上。踩踏碾压得血肉模糊。
明台死抠着门板,好稳定身形。
他知道,大哥肯定是看到早上那一幕了。
他想做出戏给大哥看,就去找了曼丽,可没想到曼丽临时有事,阴差阳错的,他就强吻了偶然遇上的程锦云。
然后,趁着大哥他们没反应过来,急忙把她拉到一边,顺从地让那女人打了他一巴掌。
到现在,左脸还隐隐作痛呢。
这般想着,小少爷不由得苦笑一声,仰首望那窗外冰冷的月华,一钩白色,像极了玻璃上的霜花。
你说,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明明就是个吃了醋却不敢言明的小恋人形象啊……
虽觉好笑,虽觉后悔,可到了现在,一切怕已无用。
晃了晃脑袋,明台硬着头皮上了楼,叩叩地敲了敲明楼的房门。
“大哥,大哥,你睡了没?”
屋内没有声响,一片死寂。
“大哥,你不出声,那我就进来了啊。”
通地一声,他转动了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动作却在听到话语的一瞬间停在原地。
“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
这是明楼第一次,这么明显地下了逐客令。不带任何感情,比寒霜月色还要冷,还要凉。
明台松了手,愣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最后低下头,像少年时那般呆望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回了句好。
“大哥……我知道你生我气。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屋内人没答话。
明台其实自己知道,大哥不开心的是些什么。
但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不希望我跟别的女人一起鬼混,不希望我跟他人暧昧接吻,不希望我彻夜不归的,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大哥也跟曼春姐很亲近啊……却总是骗他说公事忙碌,缠得脱不了身。
忙的话,为什么会有空一起散步?为什么会有空一起去甜品店?为什么,会有空一整个早上都和那女人腻在一起?
……
那时的他却忘了,大哥不愿说出真实的心情和原因,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用伪装和试探当做触头,一次次地把二人刺得遍体鳞伤。
“大哥,对不起啊。”
似真似假的,不知谁在说给谁听。
“……不是你的错。”
出人意料的,门倏地开了,明楼身着丝绸睡袍,神情难测,眉心微皱。
他只停顿了半晌,而后直视着明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明台,我想你是时候结、婚、了。”
轰隆一声,似是有闪光划破天际,把槎桠树枝映成了骇人的晃影。
黑暗里,只余被拒之门外的流浪人,面色惨白,惊慌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TBC
继续放一下出本调查。链接见内容提要。
嗯,估计按这人数,大概出不了本?
楼台之间,我真的超爱吃醋梗!
不过放心,小虐之后会甜,甜之后又有小虐。
每星期只有五小时能码字,楼台一篇就5k加,还有度浩短篇要码。
你们说我做什么死呢?
☆、十七/相亲
“这两天你们俩都在忙什么呀?”明镜夹了菠菜给明楼,一边微微责怪,“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我还有事找你呢!”
明台看着大哥一脸微笑地接过大姐夹的菜,心中沉郁,面上也没什么神情。
和大哥冷战已经许久了,大哥也忙得脚不离地,这几个星期来,竟是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
眼神一暗,他盛了碗汤,没有像往常般活力无限地插入二人的对话。
“桂姨说昨天苏先生来了,大姐,你不会是又病了吧?”明楼转过身,关心地问道。
“不是不舒服,是心里开心呢。”明镜笑呵呵的,“苏先生来呀,是来给明台提亲的!”
“提亲?!”
明家三兄弟,都不敢置信地大喊出声。
而后,终是明楼年长,先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噢,明台是不小了。”
“苏先生啊,有个表妹,叫程小姐。据说是个百里挑一的贤惠女孩子,与明台可般配了!”明镜天花乱坠地夸着,两眼笑眯眯的,想来是对那女孩满意得很。
明楼只顿了一瞬,而后转过头,看向明诚,“苏医生的表妹?阿诚,你和我是不是见过?”
明诚笑笑喝汤,一脸看戏,不掺和这家里事。
明楼却像是想起什么般,转过头对大姐大力点头,眼角眉梢全是风流赞叹,“我记起来了,在苏先生的诊所见过两回,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面似芙蓉柳如眉的,不俗,是个美人胚子。”
明台一开始还期望着大哥能帮他把这档子事挡回去,现下听他这么说,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人,几乎要瞪出个洞来。
而明楼却连个头都不转,依旧淡笑着和大姐说起那姑娘的待人和气,贤惠温婉。
明镜见明楼似是也同意这桩婚事的,不由两眼放光,嘴角更是越扯越大,原本还未完全安下的心思这会儿是完全定下来了,越听越觉自己弟媳哪是百里挑一的,明明是万里挑一的!
明台听得心烦,不由偏过头去,不想再看那不顾正主意见擅下决论自作主张的两人。
明诚见明台刚好转向他这方向,就从饭碗里抬起头来,朝他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明台一阵气闷,就朝他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
明诚觉得好笑,就在桌子下踢了踢小少爷的腿,明台也不甘示弱的,回踢下去。
“那姑娘比明台要大上两岁……”那边二人正聊得认真,却忽然听到什么动静,转过头一看,都沉了脸没再说话。
小少爷本在和自己的阿诚哥斗脚斗得“难舍难分”,这会儿听餐桌上群响顿寂,不由愣下神来,收了脚一看,就见大哥大姐都皱着眉望着他。
明诚一激灵的,继续埋头吃饭,连个眼神都不敢往上瞟。
明楼神色淡淡地看了明台的脚一眼,而后转过头继续方才与大姐的对话,“比明台大两岁啊?”
“大两岁,有大两岁的好处啊。”明镜拍了拍明楼的手,“知道疼人~”
明楼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见小家伙低头嘟着腮帮子的神情,点头笑了笑,“那倒也是。”
怎么没见你疼我呢?三天两头把我抛给外人的。
心脏一抽一抽的,连最喜欢的菜色吃来也觉平淡无奇。明台闷闷抬头,不经意间却见明诚朝他做了个鬼脸。心里不爽的小少爷不由两眼瞪大,阿诚哥你除了帮大哥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