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又抬头看了会儿天,这才看着吴邪:“你可怜我?”
吴邪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赶紧说道:“你这说的是哪门子屁话?我可怜你?你长得比我帅,学习比我好,比我招女生喜欢,比我招老师喜欢,我就是投胎投得好一点,其他根本比不过你。我可怜你?我有病吧!我有啥资格可怜你?”
张起灵想说话,吴邪示意他闭嘴,接着说:“你还不懂啊,我这是上赶着抱你大腿啊!你的威名早已经传遍了琴大的各个角落了好不好?你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新世纪的学霸舍你其谁?你这是牛逼哄哄却不自知,我这是跟着学霸混有肉吃你明白嘛?”
张起灵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明白了。”
吴邪这才笑起来:“所以求大哥给小弟个机会吧!”
张起灵望着他,终于说:“好,谢谢你。”
吴邪这才放下心来,笑得特别开心:“小哥你一定听过吧,‘天涯何处觅知音,世路茫茫本无心。无情未必真豪杰,知交何须同生根?’人生在世,得一知己不易,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兄弟。”
张起灵似是深有触动,他没有说话,可吴邪看得到,张起灵望着自己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动容。
8.
吴邪第一天的课上得很痛苦,一晚上没睡的恶果就是白天浑浑噩噩迷糊了一整天。
人嘛,总是想把头开好的。大学第一天,大家都精神极了,因此更显出吴邪的萎靡不振。
别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地望着老师,在课堂上和同学互动,只有吴邪如小鸡啄米般脑袋和课桌亲密接触。坐在他旁边的潘子一个劲地瞅他,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昨晚你干嘛去了?”
吴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由于太过投入,整个人都抖动起来,前后左右的椅子都被他震晃了。
于是很不幸的,老师往这边瞅了瞅,示意吴邪站起来:“这位同学,你跟大家讲一讲,为什么要学建筑这个专业?”
此刻吴邪的哈欠正打到一半,嘴巴还大张着,被这么一吓,赶紧站了起来,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学建筑是为了给小媳妇造大房子,幸好及时刹住了车,才没引起全班的哄堂大笑。
他定了定神,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建筑是无声的诗,立体的画,凝固的音乐,富有哲理的文章,很美,很吸引人……”
老师微笑,十分慈祥:“你说得很好,很有文采,可一听就是假的。”
吴邪大囧:“老师,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您就不要轻易拆穿了……”
老师便悠悠道:“那你就说实话。”
吴邪又思索了一下:“因为我经过对比斟酌之后,发现建筑系是琴大最好的专业,所以就报了……”
老师继续微笑:“同学,睁眼说瞎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琴大最有名的三个专业是海洋科学、环境工程和水产学,建筑系虽然也挺牛,但绝对不是本校最牛逼的专业。你继续说,我就不信今天听不到你说实话。”
吴邪囧得无法言语,纠结半天,最终决定说实话:“我小时候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我答应要给她建一座漂亮的大房子,虽然现在过去很多年了,不过可能因为童年时的印象太深刻了,大学报志愿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考建筑系。”
吴邪说完,座中一片啧啧,老师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罗曼蒂克,SO罗曼蒂克!每年开学都得搞点学生为什么要选择本专业的问卷调查,你这个回答很有创意,很浪漫,不错!”
吴邪无语问苍天,从此一战成名,成为建筑系好男人的代表。
不过吴邪是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专业,看着很多漂亮的设计在自己的努力下渐渐成型是一件挺开心的事。这个专业需要有创新意识和丰富的想象力,但更需要严谨的科学态度。既要放纵思维的野马狂奔,又要知道原则与底线在哪里,吴邪很喜欢这种稍稍有点分裂的感觉。
虽然师兄师姐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别人的专业毕业当白领,咱们的专业毕业当民工”,不过吴邪也看到很多从琴大建筑系走出去的前辈们都学有所成,甚至有些在本专业上做到了很高的水平,因此还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真正开始上课了就变得比较枯燥,每天就是三点一线,最多再加入个社团。胖子加入了拳击社团,王盟学了摄影,大概是从小听爷爷讲古董讲得比较多,吴邪参加了琴大最冷门的考古社团。
说它冷门,是因为考古社团如果真的能组织大家去荒山野岭考个古肯定就不是冷门而是门庭若市了,可一个大学的小社团又何来这等本事?最多跟着历史系偶尔出去参观一下博物馆之类的就不错了,平常时间里大多时候都是在看幻灯片和古籍,所以参加者寥寥。
但吴邪喜欢,哪怕去了之后发现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也还是很喜欢,静下心来看看那些古物的图片,仿佛时空穿梭,也很是有趣。
只有张起灵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因为他根本没空理这些事情。他兼职了三份工作,周一到周五晚上在图书馆打工,周末白天当家教,晚上去餐馆洗盘子。
吴邪基本没在熄灯前见到过张起灵,他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来转去,每天都要到十点半才能回来,洗漱后就直接倒在床上,连话都不说。
那次张起灵同意吴邪借钱给他其实也只收了五千块钱,吴邪记得那天晚上张起灵又叫他去了一次天台,递给他一张纸。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张欠条,签名的旁边还写了“谢谢”二字。吴邪想了想,没有推脱,把欠条揣到了口袋里,问道:“这些钱真的够了吗?”
张起灵点点头:“够了,我不喜欢欠别人太多。”
吴邪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抬起手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他知道,距离他和张起灵成为过命的好兄弟大概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现在已经很好了,至少他是唯一一个能和张起灵离得近一点的人。
很快到了九月底,国庆节放假,从青岛到北京的车很方便,所以胖子决定回家。王盟跟他女朋友去厦门玩,潘子去济南一个哥们那里过节。吴邪原本跟解雨臣说好了一起到周边逛逛,可没想到解雨臣突然接到北京家里的电话,说是有急事,所以和胖子一起回去了。
留下吴邪一个人落单,他不抱希望地问了问张起灵国庆节有什么安排,不出所料是要打工。吴邪看了看张起灵贴在床头的国庆行程单,一号家教辅导,二号超市促销,三号步行街发传单……密密麻麻的,一天也没空闲。
吴邪看了心里挺不好受的,想想自己,衣食无忧,根本没干过什么重活,需要钱的时候就给家里打个电话,父母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正正经经做人,认认真真学习,生活上的事从来没舍得让他操心过。
跟张起灵一比,吴邪觉得自己很惭愧,刚想说点什么,张起灵忽然问他:“你没有安排?”
吴邪苦笑:“本来想去周边的几个地方爬山的,没想到解雨臣那小子突然得回家,班里其他比较熟悉的男生要不就是回家要不就是跟女朋友二人世界,所以就这么落单了。”
“那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就随便在市区逛逛,来了快一个月还没怎么逛过街呢!”吴邪说,“小哥,你每天这么连轴转,小心身体啊。”
张起灵摇摇头,说:“没事”,过了一会儿又问他,“我辅导的一个学生想找个老师教作文,你语文不是挺好的?来不来?”
吴邪一愣,打工?当家教?
这对他来说可是个从没想过的事,他也知道现在大学生当家教的价格,一般来说,一节课九十分钟也就几十块钱,辛辛苦苦上一天课最多挣个百八十块,他又不缺钱,所以没想过去打工。
张起灵看他迟疑,便点点头说:“怕苦就算了。”
吴邪被他这么一激,加上确实有些惭愧,更不想在张起灵面前被小瞧,便恶狠狠地道:“谁怕苦了?老子让你看看什么是模范教师!”
张起灵斜眼看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七天,每天下午三个小时,一共五百块钱,做不做?”
吴邪吞了吞口水,七天五百块钱,还不够他跟同学出去吃一顿海鲜宴的。为了他根本不需要的五百块钱,付出的代价却是七天的悠闲时光。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张起灵那双平和的眼睛时,忽然就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连这点苦都不想吃,如果活到快二十岁了却连一分钱都没有凭自己的本事挣过,那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和张起灵这样自立自强的人做兄弟呢?
于是他笑了,对着张起灵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当然!小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好我这辈子的第一份工作!”
9.
当家教比吴邪想象得要难得多。
首先,你虽然拥有知识,却未必能够准确地把这些知识教给别人,也就是俗称的茶壶里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来。
吴邪从小文学天赋很强,熟读百家,作文写得很好,可他毕竟从来没有教过别人,也没有什么系统的教学思想,所以想要做好这份工作就得下很大力气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