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这么呆着了,他就不信张起灵不回来。吴邪打开啤酒慢慢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盯着张起灵的床铺。
这个礼拜他无数次想要翻开张起灵床上的枕头,看看那张字条还在不在,可寝室里总有人在,今天他终于有机会看了,可他却迟迟不敢动弹。
他不是担心张起灵还没看到,而是有点害怕张起灵看到了。
如果张起灵已经看到了,那么今晚他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自己的道歉会不会被接受?
吴邪苦笑,交个朋友纠结成像自己这样,又是哭又是笑的,还真是不多见。
又迟疑一会儿,吴邪终于站起来,走到张起灵的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轻轻地探了探。
那张字条依旧躺在那里,一瞬间,吴邪半是失落,半是放下心来。
唯应遥料得,知我伴君行。
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点讽刺,自己当时是怎样大言不惭地写下了这句话,结果张起灵转眼就告诉他,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把纸条揉皱,胡乱塞进口袋里,回到座位上坐下,继续烦闷地喝酒。
吴邪一直等到熄灯以后张起灵才回来,他已经喝了好几罐啤酒,有点醉了。
张起灵进来后看到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接着便闻到一股酒味,他愣了愣,试探着问了句:“吴邪?”
吴邪晕乎乎地道:“小哥?你回来了?来……嗝……来喝酒!”
张起灵把门关上,走到吴邪面前,打量了一会儿,说道:“你醉了。”
吴邪仰起头来看着他,屋里没有灯光,但窗外的路灯很亮,他看到张起灵的眼睛,好像比路灯的光还要亮上几分似的。
鬼使神差地,他问他:“小哥,你累不累?”
张起灵静静地注视着他,没说话,看到吴邪又抖着手要倒酒,他叹了口气,按住了他的手臂:“别喝了。”
吴邪任他把酒瓶拿走,就这么撑在桌子上望着张起灵,一直到张起灵把桌子都收拾干净坐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张起灵问他。
“你累不累?”吴邪的声音有点颤,又重复了一遍,“你能不能别这么拼?”
张起灵依旧没有回答,吴邪抹了把脸,使劲揉了揉,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对不起,那天是我做错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这么说,谁也没错。”
吴邪苦笑:“你的意思是我道歉也没用,我们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这意思吧?”
张起灵没说话,没赞同,也没反对。
吴邪觉得心里憋屈,但他强忍住情绪:“两个世界的人?地球上就一个世界,你是从哪个星球爬过来的?”
他没有去看张起灵的表情,只是接着说:“我知道,那天是我考虑不周,没将心比心从你的角度出发,说话的口气也重了。可这不代表我就罪该万死,就该被你当作两个世界的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揉皱了的字条,“啪”地一声,狠狠拍在了桌子上:“你到底看见这个了没有?”
拍完了桌子吴邪才想起来,现在没有灯光,张起灵能看到他拍在桌子上的是个什么东西么?
他刚想补充几句,就听到张起灵说:“我看过了。”
吴邪一愣:“你看过了?”
“嗯,唯应遥料得,知我伴君行。”
“那你怎么没反应……”吴邪有点尴尬,暗自庆幸现在没灯。
“什么反应?”张起灵竟然还是那么平淡。
“你学德语的,是不是不懂这句诗是啥意思啊?”吴邪无奈了,有点火。
张起灵站起来,看样子竟是想上床睡觉,似乎完全不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
吴邪急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扯住张起灵的衣服:“你到底看不看得懂啊?”
张起灵冷冷地看着他,终于开腔了:“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奇怪?”
吴邪傻眼:“啊?”
“你写这个,放在我枕头底下,是想表达什么?”
吴邪还没说话,张起灵又接着说:“早就知道,是你要陪着我走?我懂这句诗的意思啊,但那又怎样呢?”
吴邪的心彻底凉了,张起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但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而且拒绝了自己面对面的和好请求。
他放开了张起灵,说不出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哥们,你有必要这么绝吗?”
他一瞬间觉得很累:“我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张起灵有没有在听:“我这几天一直担心你,怕你累过头,再出个什么事就麻烦了,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还想补上那句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生日快乐。”
他愣愣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就算那天晚上我语气重了,可我从来也没有过不要你这个兄弟了。可你呢,只是因为这件事,你就把那五千块钱甩到我眼前,跟我划清关系,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初你答应跟我做兄弟,可原来在你眼里这情分就这么轻?我吴邪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钱?”
他“呼”地一下站起来:“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你不高兴了?都说好做兄弟了,难道连这一点小事都撑不过去?”
他抓住张起灵的胳膊:“那句诗是我的心里话,从那天你带我上那个天台开始,从我跟你说做我兄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这么想的。牙齿和舌头尚且会打架,两个不同性格的人怎么会没有冲突?难道就因为这点冲突,咱俩的友情就没了?你他妈都二十岁了,度量就这么大?”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后,张起灵似乎笑了一声,他说:“那句诗,你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吴邪不知怎的竟听出了一丝落寞。他问他:“你什么意思?”
“吴邪,”张起灵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你不可能陪着我走。”
他像那天晚上一样,再一次把吴邪的手拿下来:“离我远一点。”
14.
天气一天天变冷,吴邪觉得日子真是不顶过,竟然一下就到了十二月。
青岛的气候还是不错的,比起山东别的地方已经暖和太多了,而且作为从没有暖气的南方过来的人,吴邪觉得冬天能呆在热乎乎的宿舍已经很棒了。
每天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周末偶尔和解雨臣出去逛街,或者和胖子王盟去网吧打CS,要不就是找黑瞎子打篮球,吴邪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大学生活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吴邪认识了黑瞎子班上的班花阿宁。这个女孩很漂亮,性格也豪爽,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说起来黑瞎子的兄弟曾经追过阿宁,和他一个风格的,可惜没追上,因为阿宁一早就说过,她喜欢书卷气浓的男生,所以阿宁见到吴邪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主向他动示好。阿宁的示好吴邪自然也是开心的,毕竟哪个男生也不会讨厌美女的。
但吴邪也只是觉得挺高兴而已,阿宁没明说,自然是等着他开口,可吴邪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因此也一直没有表白,两个人的关系只是比普通朋友好那么一点。
胖子表示十分羡慕嫉妒恨,于是最近一段时间寝室的卧谈会全都是关于吴邪和阿宁的。吴邪被他们追问到没办法,只好松口说了说情况,结尾说了句一切随缘,看看往后的交流再说。
胖子于是感叹有张小白脸真是太沾光了,连班花级别的都喜欢,吴邪立刻表示自己不是小白脸,是才貌双全,换来胖子鄙视的声音。
这段时间以来,吴邪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他和张起灵的关系依旧没有改变。从张起灵说了那句话以后,吴邪就再没和他说过话。张起灵还是一天到晚不见人影,除了上课就是打工,吴邪背地里听胖子讲过他现在的情况,知道他成绩一直拔尖,很受老师和女生们欢迎,但脾气很臭,基本上没有朋友,仍然一个人独来独往。
两个人都在宿舍里的时候,张起灵会看看他,但依旧不会说话。吴邪无数次都有想跟他说话的冲动,却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人都是要脸的,人家都那么说了,再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那就太难看了。
交朋友要讲究平等,再怎么脾气好,也还是忍不了那样的话语。吴邪觉得自己已经放得够低了,这一次既然张起灵都那么说了,就照他说的话做吧。
但他心里还是很关注张起灵的一举一动,虽然不想承认,但吴邪知道自己还是担心他的。
其实胖子和王盟一直都想当吴邪和张起灵之间的和事佬,只是张起灵基本不在,就算偶尔早回来一会儿,也只是闷头在床上看书背单词,根本不理他们。
张起灵到现在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连帽衫,除了换洗的时候他会换上一件杂色毛衣外,其他时候基本都是那个打扮。
吴邪很想对他说自己有好多件羽绒服,能不能借给他一件先穿着,可他知道这话根本不可能说出来,就张起灵那个脾气,肯定不接受不说,自己既然已经和他崩了,要是再主动去跟他说话,可真就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