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在一旁看着,眨了眨眼挪开视线去打量这间医馆。
医馆看上去已经有些岁数,怕是世代经营下来的,不过花满楼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家医馆?难道从前也来这里看过眼睛?
“几位是——”
“敢问先生可是薛神医?”花满楼拱手问道:“花某如果没有来错地方的话,这里应该是薛神医的医馆。”
面前的男人一愣,回礼道:“啊,在下的确姓薛,也经营医馆,不过这神医二字怕是称不上,三位来此是要看病的吗?”薛偲打量着三人,看上去倒都是斯文儒雅的人,不像上门捣乱的人。
闻言花满楼笑道:“薛大夫医术精湛,悬壶济世无愧于心,这神医二字当不当得起倒是其次。”
“好说好说,不过瞧你说话时的神情,你不像是来看病的,反倒是你牵着的这位公子像是来看病的,但他似乎不大情愿。”薛偲笑着说:“公子眼睛看不见吧?既然来了,能不能治好先不说,让我替你检查一下,不会耽误太久时间。”
公孙策一直站在一旁不语,薛偲的话让他有些犹豫。
白玉堂道:“公孙大哥,反正这里是花大哥带着我们来的,就算是在这里坐坐也没什么关系,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你当然不会怎么样。”公孙策没好气的说,说完之后才惊觉自己连平时注意的礼仪风度都顾不上,懊恼道:“薛大夫……我眼睛,算了,看看也没什么。”
“那公孙公子坐下,我替你检查一下,你眼睛和旁边这位花公子比起来,治愈的可能性大许多。”
薛偲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的将花满楼眼盲的事情说出来,不知怎么,公孙策心里却有一些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花满楼这样一个人,如果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站着的花满楼脸上依旧挂着笑,并不介意薛偲的话,只是道:“先生果然是好眼力,以前家中也想过许多法子,找过许多大夫替我医治眼睛,明知不可违而为之,倒不像是聪明的做法了,太执着。”
“这位公子看得开,想必这些年过得很好。”薛偲一边替公孙策检查眼睛,一边道:“看你脸上的笑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看不见而烦躁不安的人,我见过太多的患者,一旦知道自己生病,整个人都变得抑郁不安,仿佛随时都会离开,其实这样对病情并不好。”
白玉堂忽然插嘴道:“我看公孙大哥就是这样。”
“有你什么事,把你嘴里东西吃完再说话。”公孙策面皮薄,被人这样揭底,懊恼的反驳。
薛偲见公孙策皱眉懊恼的神情,忍不住摇头:“公孙公子,我说一句不爱听的话,你这样的确是有一些烦躁不安,刚才还只是觉得你或许心情不好,但看来你连脾气也不太好。”
公孙策听了眉头更深,问道:“你好像和花满楼交情很深。”
“我不认识他,不过是觉得……咦,他姓花?难道是花家的人?”
这下真正愣住的人是花满楼,反倒是公孙策和白玉堂一脸理所应当,略微诧异的是,花家竟然这么有名,连在广陵这一代也有人知晓。
“前阵子我医治过一个花家的人,比武受了伤。”
花满楼道:“前阵子和家中失联,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才赶回来,多谢相告。”
薛偲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轻轻拍了下公孙策的肩,薛偲回到柜台后面站着,拨了拨算盘道:“看病可得花钱,一共二十两,定金十两,治好了剩下的给我,治不好,我把钱退给你们。公孙公子的眼睛不是不能医治,只是你们得在这里多留几日,病去如抽丝,他眼睛也不能一下就看到。”
“真的可以治好吗?”白玉堂比公孙策还激动地问,“要是能治好的话,我可就不用再当跑腿的了。”
薛偲抬眼看向白玉堂道:“小兄弟,我薛偲说话算话,公孙策眼睛,我一定治好。”
花满楼道:“这是定金,有劳薛大夫了。”
“不用客气,有诊金,我不吃亏。”薛偲真是性格有些古怪,不过倒是爽快。
杵着竹杖站起来,公孙策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能治好?”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能治好吗?公孙公子并不甘心一直眼盲才会有心结,你能来这里,即使你面上不情愿,但心底也抱着我能医治好你的希望,现在说出来,你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还需要时间。”
“恩。”公孙策真觉得松了一口气。
离开薛氏医馆时,白玉堂说自己要单独去溜达,顺便打听下消息,就抛下他们两人离开。
公孙策和花满楼并肩走在街上,公孙策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家里受伤,你要不先回去看一趟?有锦毛鼠在这里,不过是医治眼睛而已。”
花满楼一怔,笑道:“花家那么多人,就算是再忙也轮不到我头上,我不过是个瞎子,帮不上什么忙。”
“你的眼睛真的没有办法可以医治?”
“恩。”
这么坦率的回答,语气里听不出半点遗憾和不甘。公孙策握着竹杖的手一紧,抿着唇继续往前走,眼神瞬间变得黯然,“花满楼,你心里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吗?”
“有,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
“什么事?”
花满楼忽然一笑,唇角的笑意让旁边迎面走来的女子略微失神,双颊发红,羞赧的低头走开。华灯初上,即使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可街上已经点了灯,灯火阑珊的热闹街市上,花满楼的笑容竟然灯火为之失色。
公孙策像是感觉到了花满楼的笑意,侧耳等着花满楼的回答。
“这件事情,现在还迈不过去,但或许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想清楚,那时我再告诉你。”
“一言为定。”公孙策闻言笑起来,双眸盛满了笑意,被灯火映得格外明亮。
☆、第二十章
薛偲尽管自谦自己是一个大夫而已,但回到客栈里,方才知道,竟然有不少人是从外地来此求医,对薛偲的医术相当佩服,当得起再世华佗这个身份,真真是悬壶济世的名医。
客栈里的人在议论城里的事情,花满楼和公孙策本打算直接上楼,忽然听到有人在议论花家的事情,楞了一下,脚步停下,旁边的公孙策察觉到花满楼的动作道:“回房里坐着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在大堂里坐坐,应该能知道不少有趣的事情,不然在我治眼镜这段时间光是待在房间里岂不是太无聊了。”
花满楼道:“恩,那就坐下听听也好。”
在医馆时,花满楼就觉得奇怪了,薛偲竟然医治过花家的人,那既然是花家的,而且还是比武时,说不定真的就是他们花家的人。
谁都知道花家是江南首富,可很少有人知道花家祖上原本是暗器世家,是武林世家而不是一开始便经商。
能找到薛偲已经是万幸之至,当初在桃花堡时,薛神医有提到过他祖辈是在江南一带从医,曾经到过广陵,而后才去的姑苏一带定居,方才有了想法带公孙策前来试一试,没料到真找到了薛神医的先人。
在位置上坐下,小二替两人倒了茶问道:“两位客官还需要点什么?”
“不用了。”
“好勒,有什么吩咐叫一声就是。”
“恩。”
公孙策握着杯子,汲取着从杯子传递过来的热度,手心渐渐变暖,脸上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冬天还是暖和一些比较舒服。
两个人坐着也不说话,和旁边的人的一比,气氛倒是显得有一些奇怪。
“两位公子,你们从外地来的?”
有人搭话,听声音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应该和公孙策年纪差不多,有些功夫,但功底不扎实,不过是花拳绣腿。
“我们是在此地求医的,恰好薛大夫能治。”
“你们也是来找薛大夫的?那可是找对人了,你们是不知道妙手回春的本事,上次听说花家的人来这里,说是送来的时候命都要保不住了,经薛大夫的手,不过短短几日人就活蹦乱跳了,可神气了。”
公孙策闻言不由得笑,这也太夸张了,就算是神仙救人也得有一段时间,既然是伤势严重,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能活蹦乱跳,真是夸张了。
“我看旁边这位公子不相信,正巧这花家的人,要在我们这里办一个大会,说是邀请武林中人的盛会,最近这附近的客栈里面都住满了人,我看着情况就跟去年在京城一样,那会儿正逢三年一次的大考,京城周围的客栈全都是人,不过出了一个案子,被一个叫包拯的给破了,那个案子的凶手还是朝廷命官,啧啧。”
旁边的公孙策闻言,动作一滞,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真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包拯的名字。
“是吗?”
“不过看你们这样估计也不知道,你们找到薛大夫了?”
“恩,他已经找到方法可以医治了。”
“哇!那你们运气可真好,要知道薛大夫这个人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医治,好好珍惜机会吧,要是薛大夫不肯治了,撒手了,可就找不到能够医治你们病的人了。”那人说完,颇有感慨的拍拍花满楼的肩,回到自己那桌。
花满楼怔住,笑着摇头道:“这里的人还真是和谁都能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