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街头这么热闹,或许真有什么事情。
公孙策点头后才惊觉花满楼也看不见,应了一声,“恩,过去看看。”微微蹙着眉——花满楼无论和谁在一起时,都会让人遗忘掉他是个瞎子这件事。
轻轻甩了一下脑袋,公孙策杵着竹杖循着声音过去,心里却有一种预感,这里的热闹,可能和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关系。
“这位小哥,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哟你不知道啊,刚来的吧,告诉你,这……知府家,死人了。”
“什么?”
“谁死了?”
花满楼和公孙策同时问出口,这人楞了一下,“还能有谁,就是知府少爷,傅公子,自杀的——哎?原来你们看不见啊,难怪,这里是县衙门口,尸体刚给抬回来。”
傅鑫死了?
公孙策心往下沉,没想到预感这么强,可也没想到,竟然连傅鑫都没见到,人就先死了。
正想再问问其余的事情,忽然听到一个妇人的哭声,人从旁边走过,闯进县衙内。
傅夫人扑倒在尸体旁,泣不成声。
“哎,真是死得可惜,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你可知道尸体是从什么地方抬回来的?”公孙策问完,又想了一下:“原本和傅公子定亲的县令小姐,可也住在这里?”
“在,在这里。”
“劳烦小哥告诉我们怎么着,不需要带路,我身边的朋友能找到路。”
那人奇怪的打量两人一眼,见花满楼但笑不语,只是习惯性的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就在前面出去过两条街,你们能听到打铁铺的声响后往右拐,那边进去的巷子第一家就是。”
公孙策点点头道谢:“多谢。”
两人往那边走,背后的哭声渐渐远离。
花满楼仔细辨别着声音,问道:“傅鑫的死,不像是意外,寻死,总不至于是因为婚事被退导致,倒像是……”
“和宫云的死有关。”说完公孙策想了想继续说,“他料到我们可能会找他?我们在一叶镇带了几日,如果他经常出入一叶镇,或者和宫云的死有联系的话,那他就知道我们已经会查到他头上,所以他选择死来逃避,借此来掩盖什么。”
掩盖的是什么?公孙策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想说出来。
闻言花满楼也不说话,只是应了一声后,忽然拉了一下公孙策手腕往旁边带:“有马车,还有,这里往前几步拐进去就是了。”话音落下,公孙策手腕上的力道也消失不见。
两人转身走进巷子里,门口有一个老仆正在清扫门口的落叶,见到两人衣着整洁加上气度不凡,怔了怔问道:“二位……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
“不,来找你家小姐。”
花满楼说完,老仆愣住。
袅袅白烟从茶杯中飘出,整个花厅雅致清爽,挂着字画,桌椅凳子都透着淡淡的香味。
“两位公子来找我,是因为他的事情吧?”
“姑娘一人独居在此?”
“并非这样,只是家父因公事不在家里,母亲因为老家有事,回去一趟,我因为婚事被耽误,才会留在这里而已。”说完,孙秀宁道:“小女子姓孙,闺名秀宁,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公孙策道:“在下公孙策,这位是花满楼。”
“公孙策……好耳熟的名字。”
公孙策一惊,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嗓子道:“一叶镇的案子,姑娘可知道?”
这句话刚出来,厅内的气氛一下变了。
花满楼不自觉的皱眉,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孙秀宁淡淡道:“知道,不过是死了个人,这镇上发生一件命案并不奇怪吧,两位公子来这里问我,不如去和捕快仵作多查案来得快,我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哪能知道什么。”
两人都没料到孙秀宁会是这样的态度,公孙策却道:“可你认识傅鑫不是吗?傅鑫刚才死了,自杀。”
“他自己脆弱,与我何干?”
“你与他不是定亲了吗?”
孙秀宁笑了笑,“公孙公子看来对于男女之事并不了解,我和他只是定亲,并非成亲,难道我要为他守孝吗?他自己品行不端,为人作风不良,我不将他的事迹揭露已经是大发慈悲,还想我做什么?”
刻薄的语气让两人都是不解,这女子说话,这么这般不留情面。
品行不端?作风不良?与其余人说的倒是不同。
花满楼正欲说什么,公孙策一定神,已经先行开口,“那你为何要和他解除婚约?品行不端作风不良?可在下听闻他乃是阳城有名的才子,为人端正,和孙小姐说的有所不同,这退婚一事是不是另有隐情,还是孙小姐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无法容忍?”
“公孙策,我一再忍让,你却咄咄逼人,真是过分,我府上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傅鑫死了,是你要的结果?”公孙策忽然语气一变,“孙小姐当真是要逼傅鑫死吗?”
话音落下,再无人说话。
过了许久,久到他们都以为孙秀宁不会再开口时,孙秀宁却崩溃似的跌坐在椅子上,哭诉道:“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男人,你要我如何说出口?要我如何对家里人对他父母说出口!”
‘砰——’厅外响起盒子摔落在地的声音。
☆、第十五章
门口响起的声音吸引厅内其余人的注意,孙秀宁惊讶的看着门口的人,“爹——”
公孙策花满楼一愣,这是孙县令?
“秀宁,你刚才说什么?”孙县令深吸了一口气,步伐沉重往厅内走,“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爹,我、我不是……”
孙县令走到孙秀宁身边,忽然猛地拍桌子,“你还敢撒谎!当日你退婚我就觉得有蹊跷,你还想把这件事情瞒到什么时候?!那个傅鑫就是一个天道不容的忤逆之徒,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死得好,真是死得好,活在世上也不过是苟且偷生!”
“爹!”
孙秀宁闻言忽然大哭起来,“他不是那样的,一定只是一时糊涂,我、我……”
“还敢替他求情,若不是我今日碰巧听到,还不知道他竟然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与男子有染,真是有愧他父亲教导,有愧他家门列祖列宗!”孙县令说完,瞪一眼孙秀宁道:“婚事尚未推掉,定亲之物还在我们手上,跟我去傅家!”
“爹,你要做什么!他已经死了,你还要做什么!”
被孙县令直接拉着手腕往外走,孙秀宁挣扎着喊道:“爹难道你连他死了你都不放过吗?女儿还是清白之身,不过是少了一门婚事,您何苦要这样做,害他死后名声啊!”
一旁的公孙策脸色一变,心上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他能做出那等事情,坏你名声,我如何不能这样做?”
“爹——!女儿求您,求您不要这样做。”孙秀宁猛地跪下,拖着孙县令的手,“求求您放过傅鑫吧,他……他……是我一厢情愿,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不怨他,我不怨他。”
“你,你这个逆子!”
孙县令恨铁不成钢,拂袖而去,将落在地上的红木盒子踹翻在地,一对玉镯从里面滑落,发出一声脆响,孙秀宁抬眼看着那对玉镯,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公孙策回过神,走上前蹲下来伸出手,“孙小姐,人死不能复生。”
“他死了,他若是不死,过几日,我气消了,我就会原谅他的,可他跟着那个人死,宁愿要一个死人,也不要我。”孙秀宁委屈的看着面前的公孙策,“那个人有什么好?哪点比我好……”
闻言公孙策回答不上来,只有沉默应对。
旁边忽然多出一只手,将孙秀宁扶了起来,“孙姑娘,并非是你不好,只是他更爱那个人而已。”
花满楼的话让公孙策也怔住,诧异的看向花满楼的方向,眼前一片漆黑时才兀然想起自己看不见,只得失笑摇头站起来。
离开孙家,公孙策和花满楼回客栈的路上,却一路无言,不单是无话可说,而是连气氛都变得沉默和尴尬。
路边有人在议论着傅鑫的死,纷纷猜测为何一个前途无量的人会在这个时候自杀,抛下父母,这么狠心,必定是有极其伤心的事情,才会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公孙策杵着竹杖,有一些心不在焉,刚才孙县令和孙秀宁的话反反复复在脑中出现,忽然竹杖打到了人,公孙策一惊回过神来忙道:“抱歉,不小心碰到你有没有事?”
“哪里来的瞎子,走在路上还要走神,当心给马车撞死!”
蛮横粗鄙的话让公孙策皱起眉,心中有气但又想起的确是自己不对,咽下这口气,打算转身离开,岂料刚迈不出一步,脚下的地像是晃了一下,旁边传来刚才那人痛苦呻〡吟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公孙策诧异的喊了一声,“花满楼?”
花满楼走到他身边,“回客栈吧,到了晚饭时辰,想必白小兄弟也回来了。”
“……恩。”公孙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刚才是花满楼出手,不过很难想象花满楼这样一个人会对别人先出手。
两人不过刚走了几步,那人又跟了上来,伸手直接往公孙策身上招呼,花满楼是何人,云袖翻飞,扇面挥动,那大汉的手还未碰到公孙策肩就被花满楼打翻在地,抱着手嗷嗷大叫,“我的手!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