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平也是脸色一变,瞪大眼睛跟到人身边。“玉堂,我知道你心里是最苦的,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别回头展昭好了,你却倒下了。”
“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白玉堂闭了闭眼睛着眼睛,竭力平复心里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好的惘然无奈的情绪。
蒋平拍拍他的肩膀,叹气。
……
最后的几天真的是很难熬,白玉堂决定找些事来分散注意力,排解一不小心就会想东想西的心理压力。期间因着展昭对这几天的饼干似乎很感兴趣,他索性便决定来做这个打发时间。他曾经答应过他,在他变成痴呆以后,和他说很多话,做很多事,还有一起做宾奇喜欢的小鱼饼干哄它开心。
做饼干的第一步当然是准备蛋黄。敲蛋对于正常人来说轻而易举,然而对此时此刻的展昭而言,却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把鸡蛋打开,把蛋清放在一个碗里,把蛋黄放在另一个碗里……白玉堂给展昭做示范,然后把一只鸡蛋放在他手里。展昭机械性地敲开鸡蛋,把蛋黄和蛋清分开各放进一个碗。这已经是白玉堂努力教他四天的结果,刚开始的时候,他怎么都不明白什么叫做“把蛋敲开”。
“猫儿,你知道你现在打了几个蛋吗?”过了几分钟,白玉堂放低声慢慢问,仿若像把一辈子的耐心都放了下去,深怕一个大声就吓到了展昭。医生说展昭现在受不得外面的刺激,与他相处必须得十万分的心平气和。但见展昭眼露疑惑,看了一眼鸡蛋又看向白玉堂,过了一会儿摇摇头。
他对具体事物的判断还是缺乏认识,但让白玉堂欣慰的是,他有慢慢听懂自己的话,只要他不厌其烦地把一句话重复五遍十遍甚至二十遍三十遍,他终究会听懂的,只要他还能懂,他的脑筋就不算笨,虽然学得慢了些,却不是傻瓜。相信只要经过了一个阶段的缓和,他会渐渐懂得,挖掘自身的记忆,学习自己思考。
虽然比起他从前的聪明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但他在学,尽管学得慢,却给了白玉堂很大的安慰。
在这四天里,白玉堂想了很多很多。他期盼着解药快些做出,如此展昭便可以恢复如常,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解药有什么差错,他也不会再一味沉溺在挫败和痛苦里,只要展昭还活着,只要能每天都看到他,就行了。
“我指给你看,一个,两个,三个……”白玉堂把着展昭的手,将碗里的蛋黄悉数清点。“是不是六个?”
在重复了好几遍后,展昭终于明白了他的话,笑了笑点头。“六个。”
“然后,把黄油加糖打至发白蓬松……”白玉堂把打蛋器交到展昭手里,也许等到他把黄油打好,就是明天了,蛋黄可能结块已经没有用了,但是那又如何?最主要是他学会了一件事,一个动作。无论有多么困难,过程有多么单调枯燥,多么令人厌倦。
“黄油?”在展昭眼里这又是一样很新鲜的东西,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又笑了一下。那种淡淡而点到浅止的笑,让白玉堂想起从前的他,心里又是一番酸酸涩涩。
“先把黄油和糖混在一起。”白玉堂掩饰住自己的心情,慢慢地把黄油和糖混在一起,然后指给展昭看。
“一起?”展昭似乎很爱抓住他觉得可以复述的字眼,可能他认为这样子很好玩。
白玉堂握着展昭的手,将那个打蛋器放到融化的黄油里。“怎么了?”他侧首一瞬不瞬地对上展昭的眼睛。
展昭摇摇头,他依然不明白白玉堂在说什么,如果只是说一遍他还是不懂。他把注意力放回黄油上,试探着将一根手指伸进黄油里面,软软的。他一边玩一边对着黄油牵起嘴角笑,白玉堂看着他笑,轻轻地伸过手把他手指拉出来,连着另外四根手指一起包裹在手心里。
其实这样的展昭真的没有什么不好,他做什么事都那么单纯,再也不用为算计而活着。他的心现在是一块最纯粹的水晶,连笑也是发自内心的纯粹。
“猫儿,抱抱好不好?”白玉堂拉过展昭抱住,无意地额头与他额头相触,四目近在咫尺地相对。展昭慢慢眨了一下眼睛,竟懵懵懂懂地抬手轻轻地触摸着白玉堂的眼睫。白玉堂心里微微一震,眼里微微一热,展昭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莫名地牵动他的心,怎么都控制不住。“你怎么了?”展昭惊讶地看着他眼里有些隐隐闪烁的光,似乎感受到他一刹那的感情,自言自语地平白直铺出一句连他自己的都不知道的话。
“没什么。”白玉堂深眸锁住人的眼睛,径直看进他的灵魂最深处,然后扶住他的后颈靠在自己的肩上。“我爱你。”
☆、(三十二)最后的最后
市级综合医院专属治疗室
满脸皱纹的老护士拿着从展昭手臂上抽取的血液样本检测报告,交给坐在办公桌旁对着白玉堂笑眯眯的陈医生。拿下脸上的方框眼睛,报告单被陈医生拿在手里,在距离眼前一米的位置停下,聚精会神地浏览。白玉堂撇撇嘴,看着医生的脸。“我说陈医生,你才多大岁数,就老花眼成这个德行!”
“天生视力堪忧,没准过几年就瞎了。”对于白玉堂的话,陈医生显然不以为然,还不遗余力地自黑起来。做白家的私人医生这几年,他对白玉堂的脾气秉性是太了解了,混熟了,连说话都和自己人似的。“啊……从目前来,除了有些过敏,血液没有任何问题,体内的毒素也已经在解药的作用下得到基本清除。”把报告单递给白玉堂,陈医生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面。“你自己也看到了,展昭就是有些过敏体质,并没有其他什么病史,目前的昏睡症状,很可能是解药在他体内分解而导致的一种暂时表现。”
白玉堂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照顾展昭的心理准备,但医生们同样没有对赶制cur ore解药的任务有丝毫松懈。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展昭毒发的第二十天,解药终于通过成功实验,制作完成。
展昭很快被送到医院进行解药注射并留院观察,白玉堂动用关系把陈医生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内科大夫弄到医院给展昭做专属护理。一切治疗进行得有条不紊,只是展昭目前还处在昏睡状态,让白玉堂着实放不下心。
陈医生对此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是专业的。“无论如何,cur ore原本就是麻痹损害人体神经的毒*药,可能是因为他本身潜意识里也有精神紧张、焦虑什么的,引起他那些过分敏感的神经发生痉挛,所以对解药的彻底吸收需要一个过程。不过以上全部是我个人的看法。”他笑笑,“回头我会安排护士再给他拍拍片子,做做CT扫描扫描还有血管照影,我保管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CT做多了对身体不好。”白玉堂蹙眉,“让他快点好吧,我不喜欢他住在这里,我要带他回去。”
“啧啧啧,你老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在抓住弱点的。”陈医生兴致盎然地看对方。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那又如何,我不会受您威胁的。”他站了起来。“我走了,记得早点给他过去做检查。”
“知道了,拜拜。”戴眼镜的医生很欢快的挥挥手,目送白玉堂离开。
白玉堂按下电梯十八楼的按钮,展昭的病房就在十八楼。他盯住不断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蒋平的来电。“四哥?”白玉堂转身看了一眼身后墙壁上的挂钟,“你不是说六点过来吗?现在都七点了。”
“我这不是有点堵车嘛!快到了。”蒋平坐在车里戴着耳机,手里把着方向盘盯着车前的路况。“我说五弟,我早上走的时候看到你眼里有好多血丝,你在病房里守了两天都不睡,该休息休息才是。展昭要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现在没有醒你一直坐在也没有用。”
白玉堂揉揉眉心,“没事,我扛得住。倒是有件事我放心不下,最近这两天展博仲那里一定会有所行动,他们不会甘愿被动挨打的。虽然警察那里也有所应对,但我们都可能是他们的目标,要小心了,不要让我一个人担心好几个人。”
蒋平在手机那头嗤了一下,“谁让谁担心?你自己也要小心,大哥我们几个到处说你和展昭死了,但是展博仲那里信不信,只有天知道。如果他们不笨的话,现在你们在医院里迟早会被发现的。展昭现在还没彻底醒过来,你不仅要看好你自己,还要看好他。”
正说着,蒋平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银色的路虎跟在自己的车后面开得很慢,现在自己的车刚刚向着街道的岔口开去,面前是两个方向:一个是朝市立医院,另一条路转过去没有商店也没有酒店,更没有停车场,是个新的楼盘。但那个楼盘的价位处于中低档,从常理来说,房主不该拥有如此豪华的车辆,并且这里也还没有开始入住。
最主要是他觉得这辆车很邪门可疑。心念一转之间,他把车往车程距离两分钟的医院门口旁边一处拐角开去,作稍事休息,并没有下车。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居然也没有下车,就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