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刻意顿了顿,在得到白玉堂的认可后,展昭继续说:“我后来通过那名警察,找到当年曾经在纵横担任过实验室技师的老员工,从对方口中得知,展家见齐木沙怎么也治不好,就想要把她带到国外去治疗,这件事疗养院的院长并不同意。但他们依然强行想要带走她,就选了一个晚上,趁她睡着的时候,从楼下爬上楼利用工具从外面把窗打开,进入房间。但齐木沙毕竟是一个智力不健全的人,她在扑向窗口试图逃跑的时候,失足坠落。”
终于得到萦于心胸多年的谜题,最终的答案,白玉堂心里五味杂陈。“这即便不是蓄意谋杀,也是过失杀人吧?”一条人命就这样活生生的陨落——死于一种可笑的“善意”。“明知她是一个智力有障碍的人,这样强迫的方法是根本行不通的。”
“你的话也并非不对。”展昭表示出赞同的意思,依旧维持着淡淡的口吻。“她毕竟是死了,无论原本的初衷是不是出于好意,这点我也不会替他们辩解什么。虽然我的那个亲生父亲二十多年来饱受牢狱之灾,但总算是活下来了,一个人能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强。”他半合眼睑静默了一会儿,问白玉堂:“当年的事,你从他那里了解了多少?”
“实验大致的内容他基本都告诉了我,但实验的目的,他也不知道。”白玉堂坦白地说。
☆、(二十六)命运之绳
“那我从疗养院时代的院长的事那里开始说吧!”展昭把手□□裤子口袋也靠在栏杆上。“在故事发生的初期,作为脑医学学者的院长接受了一名在抢劫案中头部侧面和身体各中一枪的患者,那名患者经过治疗后,一旦遇到特殊的声音或气味就会产生极为敏感的反应,那些反应五花八门,有时是露出恍惚的神情,有时是兀自发笑,严重发作之时还会大吵大闹。他的记忆也有部分受损,不过他本身也是个孤儿,所以缺失的记忆是对他过去家人的那部分,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但一旦遇到某些外部刺激,他的记忆似乎也偶然有起伏的时候。另外,院长在请其他医生为患者检查后,发现为该患者做外科手术时,外科医生为他取出子弹,接着修复受损的脏器,便把一段肠切除了一截,将其缝合在动脉位置上。结果肠的内壁每隔六天就会重新长出来。”
白玉堂不是学医的,他不太明白这些状况到底意味着什么。
展昭的叙述仍在继续。“有关脑部的问题,院长对他进行许多检查之后,发现有关情绪的变化的原因是他头部侧面的神经线路出现了问题,一旦受到某种外来刺激,那个部分就会产生异常电波。而他的脑部海马体受损导致记忆缺失,但因为那些意外产生的电波,海马体因而被受到某方面的驱动,产生了某些特性的变化。好比一台电脑在接触不良的故障下无法开启,但假若接触不良的电路被不经意的外部干扰而得以通畅,则能顺利开启,于是博士提出了一个假设,那部分一场电流不但可以控制人的情绪情感,还能对治疗阿尔兹海默症这些脑部疾病有启发作用。为了确认这亮点,院长刻意对他施加有意的电波干扰刺激,观察他的反应,结果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名患者的样子开始变得怪异。”
白玉堂怔了怔,“难道病情恶化了?”
展昭摇头,“那倒不是。变得怪异的是那名患者的行为,他不但说起了有关家人的零碎往事,甚至在接受实验的过程中表示喜欢一个从窗外偶然路过的小女孩。\"
“他总不是有恋童癖吧?”白玉堂挑起眉。
“怎么说呢……”展昭用手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额发,“都是外部的缘故,那名患者在实验中从少言寡语变的饶舌,告诉了院长自己的私事,还说滔滔不绝地表现出要去找寻那名小女孩的意愿。但他实际是个正常的男人。实验结束后,他平静了好一段时间,说他不太记得实验时发生的事。”
白玉堂感到匪夷所思。“他为什么会有那些表现?”
“院长刺激的神经是主管情感的,这点毋庸置疑,电波又传导到了海马体刺激了某些记忆。至于有关身体其他的变化——那段肠子的自生,是说明他体内的其他的胚胎细胞具有再生功能之外的培育功能,即是能够有望培育新的器官。如果结合□□技术,遗传特征便可发展为与病人完全吻合的细胞、组织或器官,再继续往下推测,那么器官移植治疗方法中经常出现的排异反应问题将得到彻底解决……”
这是太专业的问题,外行人大致能听懂意思却想象不到具体的内涵。
“院长与其他医生一起将病例与实验内容整理成一份报告,撰写出论文,想要发表,他在其中下了结论。这些技术如果可以运用,将是划时代的意义。不过当时,有人和他做对,当院长想把论文在科研杂志上发表时,却始终没有正式的机会。院长一度也感到不悦,但后来,他还是渐渐从不能释怀中转移心力,投身外商投资的那家疗养院的经营重整上。又过了几年,纵横药业的前老板,我养父的父亲,也可以说是我祖父,去找院长,说他对院长先前的研究成果非常感兴趣。”
当展昭说到这里,白玉堂真的不明白了。“即便是药业的老板,也和那些领域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之前我提到展家因为生意的关系和政府的相关人士搭上了线,也是那个人帮忙隐瞒下了齐木沙的事。有些真相摆在阳光底下就是这么肮脏。”展昭一字一句地说:“这人似乎是只老狐狸,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院长的报告,跑来找我祖父商量。他当时正在和科研院的院士叫板,于是想做出一番惊人的举措来让对方俯首称臣。比如将精细的零件植入人的大脑,来复制人的记忆,这样可以让人去做别的事,甚至可以培养成从事特殊行业的人。而器官的自生,则能大量生出不会排异的器官,他以为这样可以遏制黑市倒卖器官的行为,可是牵涉到□□技术这点,一直也是存在伦理的一些不可避免的问题……”
白玉堂啐了一句。“听来听去都觉得这个人在痴人说梦!”
“的确。”展昭点点头。“但我祖父却同意了对方的建议。他像是着了魔地幻想用科学的力量操控人类。接近院长和几个与院长有共同兴趣的器官医学学者,提供经费让他们在纵横药业的实验室展开研究。为了这项研究,实验室还找来几个贫困的年轻人,进行人体实验。这些人都疯了。”
“政府真的允许这些实验进行?”白玉堂狐疑。
展昭微微蹙起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找不到这方面证据,从表面上看,应该是纵横单方面进行的极为机密的实验。实验有头部的记忆和情感操控,还有器官干细胞的培植,实验对象身体内的器官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在反复实验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预想不到的事情。有几名实验对象逃跑了。” 那其中包括他的亲生父亲。
“那些人原本就是身份不明的人,实验室除了登记基本的档案外,再没有更具体的身份资料。所以要找到人并不容易。再说,这几项实验也不能让世人知道,于是专家们姑且用剩下的人继续实验。后来似乎终于有了巨大的成果,当他们欣喜若狂地取得资料,将人体修复后却没有发现,背后实则埋了难以想象的陷阱……他们自以为将实验对象恢复了原样,但剩下的受验者中又死了三分之二的人。”展昭眉头蹙得更紧,“具体的死亡原因至今是个谜,唯一留下的一个女性命是保住了,身体其他部分暂且还没有明显的损害,但智力却已经降低,减退到幼儿的程度。”
“智力降低、幼儿程度……那个人该不会是……”白玉堂欲言又止。
展昭看了天边即将散尽的昏黄一眼,又看向白玉堂。“是齐木沙。”他仍然着主导谈话的方向,因为故事真的很长。“平白‘害’了那么多人,祖父他们好像终于清醒了,于是决定马上冻结研究,至此变成永远的秘密。不过事情并未完全落幕,负责研究的相关人员不放心逃跑的人。你可能听我生父提起,他的身体和大脑中就像被人埋了炸弹,必须设法处理。为此,首先该做的就是找出这几个人。机缘巧合下,我生父和其他两个人被找到,当时院长和其他专家还健在,他们负责检查他们。我从院长给予的病历资料里找到了几个人的身份和当时症状的记录……”
“猫儿,我有个问题必须要问你。”白玉堂开口突然打断了展昭的话,“器官再生改造的研究,对实验对象的后代会造成什么影响?”
“你是想问,因为生父对我的影响吗?”展昭睁着明利的眼睛定然地看着白玉堂,“那些细胞的再生会在后代体内遗传……可能听起来像科幻小说的情节,但是如果当年的实验再次进行的话,我会是一个很合适的实验对象。”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白玉堂的脸色却变得苍白起来,沉默持续了良久,风从脚边拂过。他想起一件事。“展博仲目前似乎正在和一些专家接触,其中就有器官医学的专家,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