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有……”白玉堂的话说了一半顿住,竟然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他停顿下来,眉心蹙得更紧,看着苏虹的眼神充满了矛盾。“你不觉得,心里有两个人是不对的吗?”
苏虹摇了摇头,奇异地看着白玉堂,看得他不自在的感觉更甚。“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心里有一个人。”苏虹凝眸想了想,用一种嗔怪的口吻说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心里有一个人,然而并不是我。”
“你别胡说!”白玉堂微微一震,“我什么时候……”
“白玉堂,你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你什么时候是会仔细考虑心里有两个人究竟‘对不对‘这种问题的人?!”苏虹摇着手指,“不要试图辩解,在我们从前谈论过的任何问题里,你都不会说到这样的话。如今你下意识觉得‘心里有两个人’是不对的,不是因为我和你说要结婚。我们名义上的恋爱关系也维系了好几年了,你难道现在才想到我是你女朋友,我们会结婚吗?如果你有心,你应该是记得的,我和你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一定非要结婚。难道你忘了?”
她眼神古怪的看人,对白玉堂的“不用心”感到无奈。“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真的,你现在爱上的是一个你真正想要的人,而且你为那个人考虑得很多,居然会说出‘心里有两个人是不对的’这样的话,可见那个人在你心中分量很重。”
白玉堂闻言心情陡然震荡,而后生出一片茫然。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他爱上了谁?白玉堂有点像在做梦,他虽然当初是为了帮苏虹,可这些年却从未仔细思虑过其他,难道是因为那个人,自己才发现和苏虹始终无法从青梅竹马升华为真正的感情吗?他想给那个人一颗完整的心,他究竟……爱上了谁?白玉堂在心里喃喃自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心跳乍然狂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个人?他一下子觉得他的精神世界一片混乱,全然只剩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苏虹看着白玉堂端然失神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地安慰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心,并且给我自己讨得一个说法罢了。”她又感慨地耸了耸肩,“在我心里,我只在乎我想要的人是怎么看我的。”这并不是无怨无悔的意思,像她这样的人从来不会,那只是因为她是个对感情很简单又利落的女人。
这又和白玉堂对感情的想法不同,他是个什么都要求,什么都想要的人。他会不仅仅要求那个人在身边,还要求契合、要求理解、要求沟通,最后还要求自己成为他最需要的人。
苏虹露出一副庆幸又怡然自得的样子,“还好还好,我不用嫁给不爱我的男人,即使我知道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可惜啊,毕竟还是不同的。”走出餐厅以后,她状似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响指,看着白玉堂笑。“待会我就打电话和我奶奶说,我们两个分手了。”
白玉堂沉默的看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离去前,苏虹挑了挑眉梢,弯起唇角露出风情万种的一个秋波。“你啊,从哪来回哪去,把那个人找回来,否则你的灵魂永远不会完整。”
从哪来回哪去?
……
苏虹肯定是和他四哥串通好的。
白玉堂心里有点茫然,有点烦躁不安,有点怅然若失。
但和苏虹之间说通了,他有种解脱的感觉,至于其他的他暂且不去深究,至于心头那抹真正快要呼之欲出,又刻意按住的意绪,暂且交给天边月去窥知吧!
掐指算算时间,好久没见到了展昭了,不知道他怎么样……
说不惦记不担心,都是假的。
但是做与想不同,想一个人,还能做到泰然豁达,很难。
得知展昭目前还在出差没有回来,白玉堂打开快三个月没进的门。物业公司每天都请人打扫楼梯和过道,房门与对外的玻璃也是打扫的范围之内,所以门上很干净。
白玉堂睡的那间房间,原封不动地维持原样。展昭临走前,将两间房间的床和家具都用布盖住,挡下了不少灰尘。但毕竟是几个月都无人居住的房子,没有遮挡的客厅里还是到处落满了一层灰。
回来的这天,天气的状况也是急转直变。早上还算晴好的天空,到了下午就开始乌云密布,在他到处找清洁用具打扫房子的时候,屋外的风雨越来越大,呼呼的狂风吹得窗户咯咯直响,简直就像随时会爆裂一样。打开手机上网浏览了一下新闻,气象预告提醒今晚是强降水大风的强对流天气。
白玉堂嗤了一下,好滞后的预警。正在这个时候,电灯嗤嗤几声,然后突然间整个房间黑了下来——屋漏偏逢连雨,这种高级小区电路箱漏水是不可能的,但避免不了其他意外事故!
总而言之,一句废话——停电。
打电话给物业公司报修,说是现在风太大,得等雨何时停了才能过来。本着等人救不如自救的想法,白玉堂决定自己去折腾电路箱。等出了门得知,是楼下某家的用电器不慎,电路跳闸,导致上下两层楼的全跟着停电。关掉那家的电源接好烧掉的保险丝,再重新拉开电闸就行了。
待房间里重新大放光明,朝南面的阳台落地窗那里传来“噼里啪啦”类似碎玻璃或者碎陶瓷掉下来的声音。白玉堂记得那里摆着几盆盆栽,但那地方此刻应该已经吹不到狂风了,怎么还会突然有碎片掉下来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不像是自然滑下来的。
有谁在……阳台……吗?
白玉堂一想之下走过去,拉开落地窗又打开阳台上的灯,原来摆在阳台上的盆景果然碎在地上。这时天上一个霹雳“轰隆”一声闪电一亮,白光里有个东西顺势忽然一蹿,带动地上碎掉的瓷片,他凭着感觉朝那东西抓去,“哗啦……劈哩……喵——”
喵?白玉堂一愣,展昭的那只猫躲在阳台里吗?然而待捞起来,他才惊奇地看着那只东西——那不是展昭的那只白猫宾奇,而是一只可能没满月的奶猫,只有手掌那么大,灰灰的毛色。又冷又饿的样子,窝在白玉堂的怀里轻微的“喵呜”叫。
“小家伙,你怎么进来的?”白玉堂挑了挑眉,转身进门找了块毛巾把小奶猫包好,放在沙发里。这猫大概是哪里爬过来的吧?本来他是很不喜欢猫的,看到了就胃痛、牙痛、脊椎骨痛、浑身痛……
可是现在……这只小猫儿看起来也真是挺可怜的。
白玉堂用另一块毛巾替小猫擦干身体,打算等待会雨停了,去买点猫奶粉和其他东西,把它养起来。小猫用一种很乖很乖的眼神看着白玉堂,轻轻地叫。“不用谢我。”他挠挠小猫的下颚,“要谢,就谢展昭吧!”
清扫了阳台的盆土和碎片,准备往垃圾桶里倒垃圾的一瞬间,白玉堂一眼瞥见垃圾桶的东西——依然干净的垃圾袋里有两个白色的药瓶。他狐疑地拿起一看,两个药瓶一模一样,全是安定的药瓶。
这是安眠药,白玉堂当然知道。
他心里陡然往下一沉,展昭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怎么了?他知道展昭向来睡眠不好,但是什么时候居然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了?
心里突然好乱好乱,白玉堂也没管目下这个时候的时差,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展昭的手机,他知道展昭的联系方式,但展昭从来不知道他的。为了不暴露四哥的谎言,白玉堂从来没在展昭面前用过自己的通讯工具。
“喂?”
展昭那儿是快要中午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没有料到是白玉堂的电话。
“展昭,我是白玉堂……”白玉堂开口,他本来想一上来就问展昭安眠药的事,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将两个药瓶紧紧攥在手里,他默然了一下才一字一句道:“……听说你出差好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白玉堂的声音,展昭著实怔愣了好久,他沉默的时间比白玉堂还要再长一些,好在并没有太久。“再过四天。”
“好,我等你回来。”白玉堂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深吸一口气,“当心点,需要我去接你吗?”
“没关系。”手机那头传来展昭的疑问,“白玉堂,你怎么会想到打给我?”
“很奇怪吗?”白玉堂问他。
“不是……”展昭回答,“我只是不习惯。”他好像突然也有点显露出心神不定的感觉,“你不必……担心……”他低声说出“担心”这两个字,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因为他很意外。
白玉堂觉得很别扭,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感觉又浮了上来,虽然展昭并没有明确表现他的半点异样,但是他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不能开心起来了。他现在很在意展昭的感受,因为他知道他生性敏感而压抑,太容易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或者因为别人的缘故,而很轻易地扼杀了他自己的心情。
他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他就安然做着他的本分,从来不会想到别的其实可以改变的事。
白玉堂突然之间,觉得心疼了起来。
两个人没有说几句话就挂断了通话。
另外那头的展昭,凝视了几眼手机,转而看向窗外朦胧的世界。一层白茫茫的迷雾,苍茫得看不见天际的轮廓,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挑拨起人心中那一种无言的寂寥,以及某些放在心底,尘封的回忆,或者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