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孖竹)
果然吴邪返回二层甲板的时候不仅带了件外套,手里还提着药箱,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古怪的原因,另一只手中还端着一碗水。
「我想起来小哥你好久没换药了吧,」吴邪像在解释自己带回的这一堆东西似的,坐在了张起灵身边,「你先——把衣服脱了吧。」
张起灵微微扬眉。换药的时候这家伙没有直接来扒自己的衣服,这倒是头一回。不过大概是决定了姑且静观其变,张起灵还是依言动手把上身的衣服脱了。
脱衣的同时,张起灵听见那碗水被放在了他们所坐的沙发旁的小矮几上。
吴邪应该早就摆弄好了医药箱里要用到的器械,却迟迟不见动手。
张起灵抬眼,发现吴邪正表情不太自然地盯着自己光裸的上身。
原本就布满伤口和旧疤的肩臂上,此时分明又多出好几处泛着乌紫的手指形淤青和掐痕。
「这些都是……」吴邪的动作大概是想伸手,却最终没能把手伸出,也没能把口中的话接着说下去。
吴邪清楚这些都是他在那剧痛的三天中,在张起灵身上留下的印迹。即使被怀里的人掐成这样,张起灵也不打算放开手吗?
究竟掐得多用力,才会留下这么过分的淤痕?
吴邪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眼下这种熟悉的混乱。每一次,这混乱都突如其来,而且都与面前的这人直接相关。
吴邪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紧紧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又是这样,我又害得他——
那声原本打定了主意要说出口,却由于喉间异样的梗塞而迟迟未能成声的「对不起」,因为一直缄默的另一人忽然脱口而出的话语而永远错失了说出的机会。
「我的错。」
张起灵抢在吴邪出声前说道。
看见吴邪有所异变的神色,张起灵知道吴邪该是听懂了。
吴邪被咬,从而被迫接受三日的折磨,这当然都是他的错。太疏忽,太大意,太缺乏判断,太没有预见。力量太不足够。才会又一次没有及时把危险从吴邪身边排除。
究竟疼得多厉害,才会掐得这么用力?
在这些淤痕被留下时,张起灵满脑子里都来回地响起这个问题。
吴邪的确是懂了,但却完全不认同张起灵的观点。尽管如此,却没有出声争辩。
缠住半个肩膀的防水纱布被吴邪一圈圈扯下。他一边低着头给仍未愈合的伤口做着基本的消毒,一边慢吞吞地说:
「一会儿我要取一点你的血,没问题吧?」
张起灵听罢已经拿起了黑金古刀,被吴邪赶忙按了下去。
「用不着动刀子,用一次性采血针吸一点点就够了!」
吴邪说到「一点点」时狠狠加重了语气。
这回真的只需要很少量的血,吴邪用极细的采血针从张起灵的伤口上吸取血液的过程仅花了两三秒,紧接着,吴邪又用另一枚抽血针扎取了自己的指血。
在吴邪帮张起灵上好药整好衣服以后,那碗水才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吴邪把适才采集的两人的血滴进了那碗「水」中。
其实那并不是水,而是吴邪用药箱里的胃肠消胀片和船舱里的煤油做出来的一碗硅油溶液,而血液恰是与其并不相溶的一种液体。
落进硅油的两滴小血珠立即就像找着了小伙伴似的,撒欢一样抱成了一团,不过仔细看的话,两个血珠交界处还是有着不稳定但清晰可见的分界。
吴邪一直紧张地注视着两滴血在硅油中的理化行为,看到这里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来他猜得没错,而且由此推断,他先前关于病毒所猜测的「溶剂理论」也应该大体正确。
现在他的血拥有了和张起灵的血非常相似的性质,虽然那种性质具体何从解释他并没有把握,但他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日后还有没有因为那一咬而尸化的可能了。
正当吴邪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这个难得的喜人消息时,忽然注意到一颗脑袋赫然从甲板上的楼梯口里露出。
吴邪被吓得全身一炸,定神一看,才发现那是霍秀秀的脑袋。
「我操,霍秀秀你搞什么!」
不知道已经偷看了多久霍秀秀见自己暴露,便干脆从楼梯里蹦了出来。
「你们俩才是搞什么偷鸡摸狗的?演清宫剧呢,还滴血认亲?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吴邪对这一连串的发问和嘲讽无以辩驳也无以回答,因为乍一看他们俩确实像是在滴血认亲。
知道霍秀秀对病毒抗体什么的不感兴趣,吴邪就随便解释了下这是他目前的科研项目,霍秀秀果然摆摆手让他闭嘴,然后毫无身为偷窥者的半点羞愧意思,也坐到了沙发上来。
不过她好歹不像吴邪那么迟钝,还懂得挑了一个离张起灵远点的位置。
「你刚刚在楼梯那儿才是,偷鸡摸狗的干嘛呢?」吴邪问。
「小花哥哥让我来看看你们。」也不知道霍秀秀是在推卸责任还是在说实话,「我也陪你们放放哨好了。吴邪哥哥你记得不,以前大年夜我们也一起在北京守过夜。你还没跨年就睡着了,口水淌我一裙子。」
看见吴邪的表情,霍秀秀不满地撇撇嘴:
「什么啊,又记不得了。亏我以前还那么真心喜欢你呢。」
霍秀秀张口又是一句一个猛料,听得吴邪直怀疑这丫头认识的那个吴邪哥哥到底是不是自己,这些个童年剧情他自己可是头一回听说。
还有这玻璃球幕一直不都隔温效果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室温就骤降了。果然是到冬天了……
霍秀秀依然在不知真假地自哀自怜:
「……小孩子的那种真心喔,可珍贵了。」
吴邪觉得此时恰有一句箴言最适合用来打发这怀旧伤今的姑娘,那就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霍秀秀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大秀记忆力的机会,巴拉巴拉又在那细数秀花邪三人曾经的童稚时光,从公主坟大院回忆到琉璃厂茶座,从吴邪一家子叔叔闲扯到霍家一家子大姨小姨。
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那么多话和精力,愣是只花了半小时让吴邪从头脑清晰阶段无缝过渡到了头昏脑胀。
张起灵斜一眼又打了个哈欠的吴邪,淡淡地说道:
「困就下去睡。」
「哦,那不好意思啊小哥,我先去睡了。」
确实困了的吴邪说着就干脆地站了起来。
霍秀秀原本还打算正好借此独处机会探一探那位明显对吴邪哥哥有所图谋的沉默小哥,却硬是被张起灵天寒地冻的眼神逼得嗖一声起立,老老实实跟在吴邪后头下楼去了。
「我说,你那小哥是不是特不喜欢我?」霍秀秀在吴邪回房间时,如此问道。
吴邪却像被逗乐似的笑了:
「他就这样,你别在意,我还没见他喜欢过谁呢。」
霍秀秀因为吴邪这句不假思索的话而露出了复杂异常的表情,连纤秀的眉尖都扭了个七拐八绕,惹得吴邪大惑不解。
「小姐,你照照镜子去,你现在的表情才叫活吃了苍蝇。」
霍秀秀却只是古怪地打量着吴邪。
「现在我挺同情那小哥的。」
霍秀秀认真总结般的说完这句话后,一转身只留给吴邪一个远去的背影。
-廿伍(3)END-
-TBC-
☆、廿叁
-廿叁(1)-
生命的诗篇已经读到终了,
它所写的都要当真,
一切都将实现,阿门。
我虽死去,
但三日之后就要复活。
世世代代将走出黑暗,
接受我的审判。
——《尤里·日瓦戈的诗作》二十五《客西马尼的林园》
「抗体常温下几天就会变质,带出来有什么用。」
根据测步仪显示,四人进入地道以来已经往渤海湾方向走了两千多米,解语花却还在对吴邪和张起灵擅自跑回实验室拿抗体的事耿耿于怀。
「我已经做过补体灭活了,应该能撑几天。」吴邪挠挠头,声音听起来不太有底气,「好不容易分离出来的,舍不得把它扔在那。」
「上赶着找死吧你。」吴邪身后的解语花轻嗤了一声,瞄了眼吴邪手里密封储液管。透明管中还算清澈的液体中转动着手电筒的清光。
地道很高,但越往深处越狭窄,所以他们只能排成一列通过。打头的是张起灵,紧跟着的是吴邪和和解语花,黑眼镜殿后。
迂长的地道像一个能吸收光线的黑腔,即便每人手中都拿着手电筒,还是只能照亮很小一块地方。
又是一阵地震一样的巨震,地道发怒般剧烈地抖动起来,已经有了经验的四个人同时扶住了墙壁,压低重心卧倒在地。
几分钟后,震动开始停歇,消失得和到来一样突然。通道内很快便复归于安静,只剩下黑眼镜包里的辐射探测仪锲而不舍地发出一片嘈杂的钝音。
这是中子弹爆炸引发的小型地震。可以想象,刚才,就在他们上方十几米处的城市,耀白的光芒湮盖了一切,所有有形体的东西都在强光中失去轮廓。那一瞬间的世界一定仿佛回到太虚之前,清浊相淆,混沌无序。在场的四人大都不得已曾经见过爆炸所带来的成分极单一的纯白色。那是荒芜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