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孖竹)
「带枪到楼上去。」
「发现粽子了?」
吴邪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匆匆地问。解语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不起,可能是我和秀秀从超市回来的时候一路迎来的,那时候我们听见了动静,但没有留意。」
吴邪和解语花各自带着武器跑向二层甲板的途中遇到了同样匆忙从房间里跑出来的霍秀秀。
「都怪我要去超市——」霍秀秀一见他们就说。
「我们这里发出的动静不少,又有伤员,」吴邪因为二层甲板上的枪声太响,不得不大声嚷嚷才能让对方听见,「它们迟早会找上来的。」
跑上二层甲板后,吴邪才发现原来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是全灯大亮的船上灯光让他误以为现在已是清晨。
目光循着灯光递减的方向望去,吴邪不禁呆立。
即便在张起灵和黑眼镜的重机枪火力压制下,还是不断有全身糜烂涌血的粽子跌撞着侵入船上灯光的照明圈内,企图涉水穿过落潮后游艇与港岸间不过二十几米的浅滩。
而在灯光所不及的岸上,密密匝匝的黑影不断扰动,数不清的脚步和嘶叫在枪声的遮蔽下一波一波地涌近。
「数量太多了,他们两个顶不住的!」
吴邪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接受过私人射击训练所的基础课程,不费什么力气就为自己和解语花在靠岸的护栏上架设起仅剩的两挺机枪。而身为女孩子的霍秀秀,也令人大感意外地端起M4A1卡宾枪,以绝对熟练的手法和稳定的射位向岸边扫射。
一排排前进的粽子倒在浅滩中,一些后来的粽子摔在了它们身上。然而因为枪声的吸引,聚集在岸边的黑影数量越来越庞大。
不少粽子正从船身两翼的浅水中跌绊着靠近。连上楼都上不利索的腿脚,显然在水中行进时也毫无优势。
「向侧面分流火力。」
张起灵的眼睛没有离开瞄准镜,向身侧的黑眼镜下达指令。
并不需要多么卓越的战场经验也能预料到,这样下去被包围只是迟早的事。
「瞎子去开船!」解语花一边控枪一边喊道。
另一头传来了勉强能在枪火中分辨的回应:
「锚被水草缠住了,开不了!」
「先发动再说!难道守在这儿等死!」
眼见着两位重要火力在开船问题上互相僵持,霍秀秀放下枪就朝楼下跑去:
「我去打开发动机预热。」
然而她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没多久,下层甲板就传来了让人五内凝结的尖叫。
这时二层甲板上的人才看见,两只粽子已经从所有人的火力死角处攀上了一层甲板的护栏。
张起灵扔下机枪,拔刀冲了下去。
火力又缺了一角,大片大片的粽子以更加难以抑制的速度群集和接近。子弹的射点在水中激起此起彼落的水花,倒下的一小阵粽子立即被后继的赶赴者填补,粽子大军组成的包围圈内沿不断缩小,逼近。射击角度越来越下移。
终于,第一批粽子抵达了船身。
不能让它们登船已然是此时的首要任务。
解语花和黑眼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端抢站起。
「吴邪留在上面!」
解语花一边这样喊道,一边和黑眼镜一同冲下楼,转眼却看见吴邪也跟了上来。
下楼来到主人舱,被张起灵留在舱内的霍秀秀为他们打开了锁起的舱门。舱外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粽子,而张起灵正处于不断爬上船来的粽子的中心。
张起灵手中的刀影破空而过。在两只倒下的粽子身后,他一眼看见了背对舱门而立的吴邪、解语花和黑眼镜。
那一瞬间短得仿佛只是个错觉,吴邪只觉得张起灵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顿住了极短的时间,而在那仓促得不及会意的停顿后,那人挥刀斩杀的动作愈发狠厉起来。
由于援助的到来,张起灵解决掉近身的几只粽子后立即矮身朝一边滚去。他的身形一从粽子群中脱离,吴邪这边三人的火力便开始猛烈轰击。
这时候被霍秀秀打开预热的发动机原本应该预热成功,船锚也本应自动收起,但死死绑住船锚的水草却让这样的预期落了空。
持续的战斗几乎使得甲板毁于一旦。护栏因为子弹的扫射而歪扭断裂,倒是使无从借力攀上甲板的粽子减缓了登船的速度。
在船上的灯光所远远不能抵达的远方,与天相接的海平面处,一丝急遽增强的光亮正缓缓地将海与天的交界处割裂开。
天快亮了。
这时船身明显但不猛烈地抖动了一下。
「涨潮了。」黑眼镜一边朝着落水的粽子开火,一边注意到了海潮不安分的涌动。
此时依然挂在东方渐明的天幕中的月亮,其周而复始的引力循环所带来的潮汐,终于让众人看到了一线希望。上涨的海面正缓慢却切实地拓宽着,一些还没来得及登船的粽子,在被子弹带走之前便先被海水覆进了自身温柔的水腔中。
黎明迎来了尾声,失去光芒的月成了空中虚浮的纸影。
「船在移动?」
最后一只甲板上的粽子在黑金古刀的锋刃下断为两截时,吴邪感受到了船身不稳的轻晃。
正如回答着他的话一般,下一秒,白色的游艇像脱笼的白鲸一样以每小时50海里的速度划破海面,一下子把连片成群的粽子甩在了身后。
解语花握枪的手卸下力气,张起灵收起了刀,黑眼镜玩也似的把粽子的尸体往船下踹。
脱险的兴奋却只来得及在吴邪心中盘桓半圈,便被下一刻来袭的不祥感尽数驱散。
船怎么能开动?锚不是被水草——
「是谁起的锚?」
吴邪急迫地问道,目光在另外三人身上环顾的间隙,忽然看见了空无一人的主舱室。
显然战斗中的这些人都不可能抽空去处理掉水草。
吴邪猛地转头,望向他们刚刚离开、此时也越来越远的岸边。
骤然僵住的身体像被某种不可挣脱的桎梏缠紧,投向岸边的视线不断地拉长,固定,终而陷入了战栗。
有什么人一把将他锁进了怀里。张起灵的声音不真实地响起,像在耳边,又像在某个很遥远的地方。
「别回去。」
吴邪想要推开张起灵的手只是越来越钝重,逐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重量压得无从抵抗。他觉得嗓子里疼得冒火,胸口却一阵阵寒冷地痉挛着,被谁用手捆住的身体无法动弹。
眼前这个奇怪的世界被卷入了更加奇怪的矛盾之中。而他身处这漩涡的中心,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己究竟还能变得多么无力。无力感从内部侵噬着,连天地都仿佛暗了下去。不再有光线,接着,一切都失踪了。
海岸边,少女站立在海水中,拾起漂浮在没过膝盖的水面上的草帽。
长长的乌黑发尾和草帽上的丝带,都因为完全被打湿而不再飘摆,纯白的裙角也不再高高鼓起,仿佛启航的白帆。
少女挥了挥手中的帽子,面向驶远的白色船影,低头扣上帽子。遮住了眼睛的帽檐下,嘴角翘着淡淡的弧。
她深吸了一口气。
腥涩的海风中又飘起细碎的歌声,像飘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有多久没有在这个城市中看到人类了呢?真舍不得。但是所谓离别,就是那个比所有人预想得都更早到来的东西。
「再见。人类。」
少女的身后,是乌压压的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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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航程216海里。距离永兴岛,3.1海里。
海面上幽灵般飘荡着的薄雾黏湿而腥臭,海水已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蓝色,而变成了异样的浅褐色。仿佛这片海域下的海底是一个埋葬着远古动物遗体的黝黑深渊。
腐败的恶臭把附近整个洋面变成了悄然无息的非生命区,如同这一带已被上帝抛弃,而交由死神接管了一般。
游艇越是驶近永兴岛,洋面与气流的异变就愈发无法被忽视。充塞鼻端的臭味是船上四人都很熟悉的死亡气息——粽子的腐臭。
伴随着空间上的接近,他们终于不得不在事实面前承认,永兴岛看来真的不是个好去处,甚至连个临时落脚点都不能算。因为这座岛分明是个粽子大本营,大量的尸化使得局部小环境都发生了灾变。
霍秀秀也许用命换来的他们的逃脱,却最终把他们送进了这一片死亡区域中。
在命运面前,果然别想谈什么等价交换。
船速一直在减缓。目的地的状况已经呈现在眼前,前往与否的犹豫在船舱里打转。
他们的确除了这座岛屿无处可去,然而这唯一的去路,居然是铁定的死途。上帝说不定真的只是个以折磨人类为乐的任性的老头。
「我想起来了,」船舱中,吴邪的开口打破了附带绝望意味的沉默,「新闻里说过这座岛——永兴岛被建造的原因。」
在这种时候这根本不是什么有所助益的情报,所以没有人因此而打起精神。但吴邪却仿佛对别人沉闷的反应一无所知似的,执拗地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