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几个距离车近的人都在门后,怎么跑都要绕过车身才行。王盟那小子拔枪倒挺快,就是准头差些,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瞄准的是我。
要说灵机一动还是要靠胖子。他那时刚从车里钻出来一半身子,见事态紧急,情急下愣是狠劲撞了一下汽车。那人被车身打了一下,失了准头,不到一米的距离内也没能伤到小花要害。反倒被小花盯准时机,就势闪回了车厢内部。
这时闷油瓶抄了最近道。只见他借着刚刚助跑的力道,直接踩着车窗腾跃而起,一个侧身从车顶上翻了过去。那人已向前跑出一段,却没有跑出闷油瓶的冲杀范围,被后者一脚踢飞右手中枪后,拦住了去路。
我抢步上前捡回了枪,瞄准时才发现自己不知该怎么射击,这下才终于知晓,陆军素养是怎样一种形容了——这两个人无论出手还是互换位置都太快了,无论怎么瞄准,我都没把握不伤到闷油瓶。
胖子也在车门后举枪瞄准,却迟迟扣不下扳机,嘴里一直在念叨:“眼睛都花了,这都谁跟谁啊?”
不怪我们本事差,而是手枪本身的准头就不好:因为瞄准基线短,稳定性不佳,再加上后坐力是向上的,开火时手腕微小的动作都会使枪口偏离。因此,即使经过专业训练的民警,实战中射中15米以外的运动目标也相当不容易。如果歹徒15米外用手枪威胁你,直接跑掉别回头,九成九把握不会中枪。
要是潘子在就好了,我不禁想。他是武警出身,日常会训练一种叫“3331快速指向”应用射击法,即3-10米距离交战,三秒内必须射击三发子弹,要求有一发命中敌要害。这种射击法在实战中还是比较有效的。
而我们今年开春时的射击训练,练的是7米内快速射击。按我以前的射击成绩,十米内肯定能打中,但是,打中的是不是之前瞄准的位置就难说了。何况我肩上还有伤。胖子尚未盲目开枪,我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在即使没有我和胖子的外援,闷油瓶也渐渐显示出了压倒性实力。那人被闷油瓶逼到前方出租车的车尾,慌乱中突然喊了一句“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吗?你也回不去了!”
这句话让闷油瓶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而就在我们所有人都被激战吸引住时,前方出租车的后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这时那辆车猛然往后倒了一下,闷油瓶不得已向一旁闪开。那人抓到这一瞬间的空隙,猛地从后腰抽出蝴蝶刀,竟向我甩了过来!
胖子一直端着枪躲在车门后面,我这边车门后还有小花,自然没有任何掩护。见刀飞来,我心知躲不过了,只得伏低身子,试图减少要害的暴露。
但是刀在半路上被拦下了。
我没看到,也完全想象不到闷油瓶是怎么做到的——他好像在我俯身的一瞬间向后退了将近三米,愣是在半空中抓住了飞刀的刀刃,随即不顾手受伤,又把刀原路扔了回去,直接扎到了那人伸出关门的右臂上!
那人惨叫了一声,还是挣扎着关上了车门。出租车提速就要上主道。
只是由人换成车,目标无形中大了很多,胖子的准头也找回来了,在出租车提速时一枪爆了后车胎。那出租车七拐八拐地挣扎了一下,到底擦着绿化带的边冲了出去。
胖子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拨号呼叫支援,还不忘在嘴里骂着:“这是杭州!今天周五,不堵死你丫的!”
我站直身子,有些惊魂未定,和王盟面面相觑一阵后,才想起把驾驶座的门打开,查看小花伤情。
他被一枪打在左肋下,看位置应当没有伤到要害,人也依旧清醒,正拿着座位套抵住伤口。不过因为之前躲闪行动剧烈,伤口有撕扯的迹象,出血还是很严重。我叫王盟过来帮忙包扎,转身又去看闷油瓶的伤势。
闷油瓶已经去向后面那辆车,低声跟张海客说话,或者说,正在听他说话。在交战开始时,张海客也从驾驶位出来了,正抱着肩膀看戏一样。见我看他们,他笑了下,冲我点了个头。又说了什么后,见闷油瓶摇头,他竟然坐回车内开车走了。走了!而且没有带走闷油瓶!
我看着他车的背影,心说那您带着人去局里闹什么,就为了过来郊区一日游吗?
闷油瓶的伤倒是不严重,问题是伤的是右手,也就是说,刚刚他是用右手接的飞刀。人在紧急时刻会做出的反应都是无法加以掩饰的,这说明他的惯用手还是右手,看来右手手指的畸形是后天造成的。
无论他的左撇子是装的还是迫于无奈,现下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没有表现出我的怀疑,扯下之前用来固定自己右臂的T恤布,简单包了几层,等之后去医院再仔细处理。闷油瓶之前见到我右臂绑着T恤,就顺手扶了下我的肩膀,大概是在问出了什么事情。
我刚要说脱臼了,却忘了自己感冒这茬事,心情一放松,不经意又让病毒占领了高地。这时为了回答问题,一张嘴,竟然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随后立刻觉得不对劲,忙不迭地喊疼,叫闷油瓶赶紧放手。
在胖子惊异的眼光中,饶是闷油瓶都有点不知所措,托着我的胳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无他,我一个喷嚏打下去,肩膀又脱位了。
第八十二章
胖子呼叫支援的电话还未放下,我之前报假警叫来的人就呼啸而至了。见现场的最高领导已光荣负伤,胖子当机立断抢了指挥权,布置他们沿线追捕。我们把胖子扔在这里跟三叔碰头,让王盟开车带着伤员奔最近的医院。
之所以没把王盟给他留着,想也知道,那个胖子现在一定在拿我的照片当搜查目标,还是有个清醒的在职警官在我身边好一些,免得把我抓错了。虽然他一直被凶手忽悠地找不着北,还不如闷油瓶好使。
还有一点麻烦的是,我的证件等等都还在凶手手上,好在把枪夺回来了,不然光是打报告就能累死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我挨个把自己的证件和□□挂失过了。补□□件的流程太繁琐,社会上最难的问题就是如何证明我是我,要是大家都能像闷油瓶一样就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闷油瓶怎么一眼就看出来该对谁下手呢?当时我们俩一眼看上去的差别,就只有我受了伤吧。难道我在他眼中的战斗力就那么低?
我从后视镜瞄他。为方便照顾小花,我坐在后座上,闷油瓶在副驾。可苦了王盟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那么怕他,每次闷油瓶抬眼看路的时候他都吓得一哆嗦,可怜得紧。
到了医院,因为提前叫过急救,救护人员已经等在急救中心门口了。先把小花安顿好,又有医生过来要求安排我去拍片子。闷油瓶罕见地要求留在急救室外,把王盟吓得跟着我跑了。
我说我这是脱臼又不是骨折,能不能不弄这些?出发前闷油瓶已经为我再次正了肩膀,也做好了基本固定,不是好好养养、多吃几个猪蹄就行了嘛?
那医生一脸不耐烦。“不行啊,如果只是普通部位单纯的骨折也就算了,骨折后骨头的强度经常还会超过从前。但是像膝盖,脚踝,肩膀这些个这种构造复杂的关节,一旦出了严重问题,想要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他可能只想要医药费吧。
确定了骨头没有大碍后,又来了个护士要给我缠八字。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为了消除我的紧张感,还跟我套近乎:“怎么弄的呀?”
我还没说话,王盟插嘴道:“就打了个喷嚏。”
真想掐死——不,把他赶回闷油瓶那里去。
护士可能把我当成了慢性患者,看我的眼神充满慈祥。“年轻人最容易肩关节脱位了,要是不好好固定住等他长好,以后会经常退位的,老了也会落下毛病。”
我曾经听说过,有人下颌脱臼成经常性的话,一大笑就会脱臼。不由地心有戚戚然,是,我可不想一打喷嚏就……
老老实实被她摆弄的时候,我想起之前关于闷油瓶手指畸形的推论还没有找到机会验证。本打算偷偷问她,却又碍于王盟在场,只得作罢。以后再找熟人问吧。
这边处理完之后,我们乘电梯回到了急救室附近。闷油瓶还是坐在门外长椅上,眼睛朝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人还真是在哪里都能不管别人眼神的发呆啊。
我用打开水的借口把王盟打发走,却也没有立刻走到能被闷油瓶发现的范围内。
说实话,无论是驻守在市局周围,还是接近我,都是为了保护小花,这个认知让我很不爽。我心里有一堆问题,比如他是不是和广西张家有关,齐羽是不是他们派出给裘德考卖好的,再比如,他接近我,是不是只是为了接近小花。可是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比起真真假假都能说一通的三叔,我觉得他的行事和二叔有些像:基本上是能说的不会隐瞒,不能说的一句也问不出来。
可是,如果我一直在问,会不会显得我很不信任他?如果最后问出来一句“不能说”,岂不是令人烦心?或者直接在背地里调查,但是被发现的话,好像更尴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