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体,正是失踪几天的戴钰。
薛穿心目光落在他胸口,神色惊疑,道:“他的心呢?”
庞捕头这才注意到尸体空空如也的胸口,背脊一凉,惊道:“他的心去了哪里?”
薛穿心沉默半晌,缓缓道:“或许,他本就没有心。”想到那些惨死的人,以及红衣女子脸上交错的伤痕,面无表情道:“这个结局正适合他,不是吗?”
破庙外,阳光正是明媚。
柒拾叁
九月,天气已冷了下来。
楚留香来到松江府城。
每年冬至前后,他都会到这里住上几天。
这个季节,客栈的生意较往常清冷了许多。楚留香预定了一间上房,点了半斤酱牛肉,一碟花生米,以及上好的烈酒,随意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几杯酒下肚,寒气已驱散不少。正要执起筷子吃菜,便见到一个女人向这边走来。
她约莫三十岁的样子,身材依旧保持的像是十七八岁少女那般苗条,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落坐在前方十米处那张桌位上。而她的对面早已坐着一个男人,一个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他们低声交谈,不知女人说了什么,对坐的男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左手开始轻叩着桌面,只见那只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宛若冰霜琼玉,带着晶莹剔透之感。尾指上银光一闪,仔细看去,竟是一只做工精致优雅的银戒。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女人笑得灿如春花,举起酒杯与他碰杯,而后仰起脸,一口将杯中之酒喝干。随意擦了一把嘴,起身离去。
楚留香抚唇沉思,蓦地放下酒杯,向那边走去。
“好久不见。”他嗓音低沉醇厚,道:“薛兄。”这两个字似乎饱含着某种思念。
两人几近一年不见,楚留香多多少少会想念对方,只因薛穿心不仅有趣,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最是轻松自在又刺激惊险。况且,很长时间没被人喷洒毒液感觉哪里怪怪的_(:з」∠)_
银衣男子眼皮不抬地夹菜,对他的问候不理不睬。
楚留香:“……”
他嘴唇微动,稍微提高声音,道:“薛兄?”
银衣男子四处望了望,看着对方,诧异道:“你叫我?我们认识吗?”
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上次不告而别是我的错……”
银衣男子打断他的话,冷声道:“你认错人了。”
楚留香:“……你不是薛穿心吗?”
银衣男子面色不改,道:“不是。”
楚留香眼眸睁大,见他面色平静,眼神陌生,惊诧道:“你可有同胞兄弟?”
银衣男子道:“并无。”
楚留香垂眸深思,突然道:“薛小贱!”
银衣男子像是不知道他嘴中说的薛小贱是何许人也,夹了一只鸡翅塞到嘴里,整只鸡翅全塞进去,嘴巴动了动,嘴一张,吐出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完整骨架的鸡骨头。
楚留香:“……”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理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叫道:“薛小贱薛小贱薛小贱薛小贱……”
筷子狠狠拍到桌上,银子男子抬头瞪他,道:“你烦不烦!”
楚留香微笑道:“谁让你不理我。”
银衣男子翻白眼道:“我又不认识你,干嘛理你。”
楚留香笑容一收,无奈道:“你为何非要跟我玩失忆游戏。”
银衣男子眨了眨眼,道:“失忆我知道,游戏是什么?”
楚留香沉默了下,面带温柔的笑意,道:“失忆游戏就是如果你真的失忆,我会将你的脑袋狠狠磕在桌子上,以毒攻毒,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所有记忆。”
银衣男子:“……”
楚留香微笑道:“你失忆了吗?”
明明笑的很温柔,但总觉得有点可怕……
银衣男子张了张嘴,道:“我正常的很。”
楚留香道:“可你不记得我了。”
银衣男子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必须记得的地方?”
楚留香笑容微僵,道:“可你应该记得我。”
银衣男子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楚留香面色一肃,道:“我欠了你一千两白银。”
银衣男子面色严肃,沉声道:“难怪看你有点眼熟。”薄唇一抿,冷声道:“快点把银子还我。”
楚留香:“……”友!尽!ㄒ▽ㄒ
银衣男子见他坐下,冷声道:“我让你坐下了吗?”
楚留香小声嘀咕了一句,抿唇道:“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
银衣男子死鱼眼看他,道:“我以前怎么对你的?”
很好……也不对。
毒舌、讽刺、面瘫脸,好像也不怎么样_(:з」∠)_
银衣男子懒得理他,拿起佩剑,起身就走。
楚留香一愣,立马跟上。
“你跟着我干嘛?”银衣男子不悦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眼珠一动,道:“我请你吃鲈鱼脍,天下间最美味的鲈鱼脍。”眼睛对他眨了眨,盈满了笑意。
银衣男子道:“我们刚才在哪儿?”
楚留香迟疑道:“客栈。”
“我已饱了,不想再撑到。”
楚留香:“……”
薛穿心似乎真的再生他的气。楚留香左思右想,他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再相遇对方态度如此糟糕透顶,肯定因为一年前那件事。看来,薛兄比他还介怀。一年了,还忘不了……
难道他们真的要因为一件小事而友尽吗?
经过漫长的自我调整和自我催眠,楚留香已经放平心态,说服自己相信同多年友情相比,帮朋友解决生理需要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然,以后再也不想也不会帮朋友解决生理需要,他那些朋友估计也没人想要他帮忙。】
想想他们一起欣赏美人的逍遥日子,想想两人同床共枕的夜晚,想想两人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再到风花雪月携手逛花楼,想想两人强强拍档破谜团,想想他们紧贴着互相取暖……
所以谁能告诉他该如何让朋友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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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又似乎很有目的地前行。
银衣男子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楚留香道:“……你不是答应跟我去吃左二爷的鲈鱼脍?”
银衣男子扬眉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楚留香道:“这难道不是去掷杯山庄的路?”
银衣男子冷笑道:“这条路只通往掷杯山庄吗?”
楚留香一愣,幽幽叹道:“你莫非还在……”他突然顿住口,微微一笑道:“我欠了薛穿心足足一万两白银,既然你不是,也就罢了。”
银衣男子眉头一皱,道:“我是那种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而心动的人吗?”双臂环胸,道:“既欠了我银子,现在还与我吧。”
楚留香:“……”
楚留香泄气道:“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银衣男子也就是薛穿心,他假装不认识楚留香的目的很简单,只因他接受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和剧情有关,为了高昂的出场费,他要认真地跑剧情。跑剧情免不了遇见楚留香这个出来搞破坏的家伙。熟人不太好下狠手,装作失忆,把对方当陌生人就比较好办了。
于是,薛穿心这样说:“任务。”
任务?
楚留香蹙眉道:“什么任务?”非得让你装作不认识我。
薛穿心手指竖在唇边,故作神秘道:“秘密。”
楚留香:“……”
俊眉一挑,他眨了眨眼笑道:“什么秘密?”
薛穿心一脸高深莫测,就在楚留香以为他不会说时,对方掐着手指,开口道:“再过一月,你便知晓。”话一出口,又道:“你方才说请我吃天底下最美味的鲈鱼脍?”
楚留香浅笑点头,笑容倏地一僵,道:“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他说了什么讨人嫌的话吗?
薛穿心面无表情道:“你这个麻烦精。”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何出此言?”
薛穿心呵呵冷笑,道:“走!带你去左二爷家见证真理。”
等两人来到掷杯山庄,楚留香看着满院萧条景象,心里咯噔了一下。
楚留香:“……”
请相信他真的不是麻烦精!Σ(|||▽|||)
柒拾肆
如同剧情发展那般,施茵看上了一个戏子,准备逃婚与他私奔。而她已与人定亲,那个人恰好是薛斌。薛家庄的少爷,薛衣人的儿子。
然而,左明珠与薛斌相恋了。
薛家庄与掷杯山庄世代为仇,两家万万没有联姻的可能性,只能另想他法。最终左明珠与施茵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借尸还魂。这样一来,施茵的“魂”附在左明珠身上,施茵要嫁给薛斌,也只能让附在左明珠身上的“施茵”嫁过去。
薛穿心静静看着躺尸的左明珠,又看了一眼脸色灰白,一夜放佛苍老十多岁的左二爷,唇角浮现一抹冷笑。
江湖人都知道掷杯山庄左二爷有一个女儿,一个聪明、乖巧又听话的好女儿。左二爷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可谓万般宠爱,估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乖女儿会为了一个男人假死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