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楚留香讲解保鲜的重要性,胡铁花便心悸到不行,飞快终止话题,所以并不知道凶手是谁。
但是,他可以转动聪明灵活的脑袋瓜子。
想到郡主府今日大喜,他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立马骂道:“驸马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楚留香:“……”
薛穿心:“……”
到达郡主府,马车减缓行驶。
侍卫接过拜帖,看到“卧龙将军”四个大字,立即放行。
马车安全驶入郡主府。
三人下车后,趁他人不注意,摸到库房,找了一处隐蔽之地躲起来。
少顷,左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库房。
褐衣中年站在库房门口,神色警惕,四处环视一圈,在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后,打开库房,闪身进入。
片刻,从库房走了出来。
环顾四圈,见无人才小心谨慎地捧出一个锦盒揣入怀中,快速离开。
直到身影消失,三人才悄悄跟上。
红色的房,红色的床。
红色的人一动不动坐在红色的被上。
她的头微微低垂,双手交叠放于腿上。
像是在一心等待夫君到来,又像是在紧张不安。
红烛一点点燃烧。
照亮了新房,却照不清她的容颜。
因为她的面容掩盖在红色的盖头下。
月上中天。
“吱呀”一声,红色木门应声而开。
一个纤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随着他走近,投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变形。
着一身喜服的新郎官走到床边,纤长如葱的手执起用秤杆,慢慢挑开红盖头。
烛火跳动,照亮那张清艳无双的容颜。
新郎官眼睛一眨不眨,怔怔地凝视着她,似是痴了。良久,纤长的手轻轻抚着那绝艳的脸庞,嗓音温柔如水,道:“夫人,你今日真美。”
火光下,她的脸苍白如纸。
“夫人可还怪我,没让丫鬟为你上妆?”新郎官红唇微动,道:“她们笨手笨脚,还是为夫亲自为你上妆吧。”
她的眼睛轻轻闭合着,长睫在眼下印出小片阴影。
苍白的唇微微上挑,似在娇羞,又似轻笑。
……
画笔清扫,长眉如墨如黛。
圆润的指腹沾着嫣红胭脂,轻柔涂抹,苍白的脸颊渐渐红润起来。
绝美的容颜越发娇艳。
纤细的手打开精致瓷盒,小指微微弯起,指尖挖起一小块口脂,轻轻点在自己的唇上。
本就红艳的唇,此刻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如水般柔和的眸子怔怔凝注着爱人,他伸手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慢慢俯身将唇印在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唇上。良久,直起身来,郑重地许下誓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红烛燃烧,好似在为谁流泪。
温柔地替爱人取下头饰,脱下精致繁复的喜服。
把她平放在床上,双手叠放于胸口,摆出一个完美舒服的姿势。
取过鸳鸯戏水的锦被,抖开为她盖上,小心仔细地塞好被角。
“夫人,你先歇着。为夫处理点小事,马上过来陪你。”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放下床帐。背对着门,神色不明,嗓音阴沉道:“不知几位看够了没有。”
火光摇曳,屋中多出三道摇摆不定的黑影。
肆拾柒
胡铁花是“飘”下来的。
看到乳齿震撼的画面,落地时,他腿软的不行,差点摔倒。
楚留香眼尖,及时拉了他一把,才令他幸免于难。
……
屋外,雨已停。
风,呼啸而过。
宛如尖细的针刺入毛孔,阴冷而刺骨。
更阴冷更刺骨的是那眼神。
“敢问三位不请自来有何要事?”字从他口中一个一个蹦出来,带着秘密被人窥视的愤恨。
楚留香视线落在对方喉结之处。
那里是平的,和女人的一样平。
“虞瑶郡……主?”楚留香抿了抿唇,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身份被拆穿,虞瑶郡主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
她还是那样的镇定,甚至还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早猜到你们会找来。”她的神色一下子松缓起来,道:“可我不会将她交给你们。”
低沉的嗓音已恢复成温婉轻柔的女声。
薛穿心和楚留香的心理活动暂且不提。
胡铁花大侠的,很激烈。
郡主大婚,独不见驸马。
新娘、新郎皆换人。
新娘是冰草,新郎是郡主。
冰草是个死人……
换算一下,胡铁花表示自己想静静,非常想,各种意义上的想。
并且,很想大声咆哮一句,对死者可以尊重点嘛!
胡铁花的心理变化全写在脸上。
虞瑶郡主道:“你们可曾爱过?”
她摇了摇头,又道:“我不该问你们。”
薛穿心冷笑道:“人永远逃不过生老病死。爱又怎样,再相爱,总有一方会先行离开。世上相爱之人何其多,死了一个,另一个也不见得活不下去。由此可见,爱不过如此。”
更没有虞瑶郡主这样变态的,死了爱人,非得发展成冰恋。
虞瑶郡主冰冷道:“那是因为不够爱。”
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和冰草相识八年……”
虞瑶郡主小时候经常跟着皇上微服私访。
皇上是个思想比较奔放的,自己好奇心重偷偷跑去逛花楼便罢了,竟然带着十岁小侄女一起逛。大家同时开开眼界,不分男女,只有平等。
那一次,虞瑶郡主遇到年仅十二张扬似火的冰草。
自此,结下孽缘。
虞瑶郡主和冰草身为女人,本身不爱女人,但是却爱上身为女人的彼此。
“你们是否认为两个女人的爱情,注定得不到好的结果?”见他们表情唏嘘,虞瑶郡主冷声道:“若是如此,你们便大错特错。”
薛穿心突然开口道:“你和冰草十分相爱,柯景西又作何解?”
“那个只会作几句酸诗的小秀才?”虞瑶郡主冷哼一声,不屑道:“他算什么!冰草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哦?”薛穿心道:“这么说来,冰草的死与你有关对吗?”
虞瑶郡主神色哀戚,悲痛笑道:“我一直在为我们的幸福努力。整整五年,好不容易布置好一切,有了与皇叔谈判的筹码……我本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她那么傻,竟然以为我真的和别人大婚,自寻短见……”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下。
命运总爱捉弄有情人,喜剧变悲剧不过如此。
很多时候,惊喜准备不当,会变成惊吓。
知道冰草真正死因,薛穿心不知摆出什么表情为好。
只能参照一下俩好友。
结果,楚留香动容不已,胡铁花……
胡铁花他眼泪已然落下,放佛忘记刚开始腿软的人是谁。
这一刻,薛穿心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冷酷无情。
心想自己难怪叫薛穿心,心被射穿削没了,真乃无心。
于是无心的杀手说道:“不管你们多么相爱,既然她死了,你便该让她入土为安。”
虞瑶郡淡淡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长袖一甩,转身道:“你们走吧。若要冰草尸体,明日来取。”
烛火熄灭,房间瞬间黑暗。
多余的人早已离开。
虞瑶郡主一步步向床边靠近。
替爱人重新穿上喜庆的红服,戴好头饰。轻轻揽她入怀,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虞瑶郡主柔声道:“今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屋中再次亮起火光。
“奈何桥上,你且等我一等。”
……
夜已深,乌云蔽月。
郡主府火光冲天。
前来道喜的客人纷纷跑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远处火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薛穿心三人隐藏在人群中,神色各异。
胡铁花道:“她……”
薛穿心叹道:“生不同衾,死当同穴。很多时候,比起死来,麻木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顿了一下,又道:“看来,她们的爱真得很深。而我们,兴许一辈子都遇不到能让自己倾尽生命去爱和被爱的人。呵,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遇到。”
闻言,楚留香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
冷风吹来,大门上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轻轻摇晃起来。
倏地,火苗扑闪一下,红色灯笼燃烧了起来。
看着被火光吞噬只余半个喜字的灯笼,茫茫夜色中,不知响起谁的一声叹息。
冷风阵阵,带来一阵甜腻的香味。
那是桂花的香味。
隐埋在香味之下,是尸体腐败的味道。
天空下起了小雨。
大火渐渐熄灭,郡主府一片焦黑。
有些秘密就此掩埋。
肆拾捌
秋意正浓。
鹂音园戏门口的枫树上,站着一只体型较大的鹦鹉。
只见它时不时抬起爪子梳理鲜艳光泽的羽毛,旁若无人的唱道:“日哟,豆饼般的大,闪得老娘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