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已经催促了三次了,苏嵋也按照礼节装着不想嫁,然后哭着离别了屋里那群苏家的女人,她的目光有泪却并不悲伤。
她要嫁什么人是苏家安排好了的,必须要嫁,这是她的责任,她一定会做好。因为她是苏嵋,是苏家的嫡女,
苏嵋眼前的盖头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事物,苏以穿的是一件红色的里袍,外罩着玄色,苏以很少穿着这么浓厚的颜色,可没有一丝不协调,反倒气势更足了几分。一只银豹跟在他的脚边,冷冷地看着这场婚礼。
苏以将苏嵋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向花轿,这意味着苏嵋正在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家,她要去另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渡过一辈子,苏嵋抓着苏以肩头手握得很紧。
“苏家会护着你。”苏以将苏嵋稳稳地放在花轿上,顺着苏嵋的脊梁骨拍了两下,带着明显的安慰的意味。
☆、第3章 -3
“三朝回门”的那一天,符瑛搀扶着苏嵋从马车上下来,两人握着手相视一笑,苏嵋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为人新妇的羞涩与美好,她就像是微微绽放的国色牡丹,正一点一滴地展露自己的风华。
符瑛对这个妻子很喜欢,她符合所有男人对妻子的要求,她漂亮聪慧,读书却不迂腐,她大度宽容,却懂得小女人的撒娇。和苏嵋渡过余下的一生并不是很艰难的事情。
“嵋娘回来了,快过来。”苏嵋刚进门就被母亲招着手,喊到内屋说话。
“夫君和哥哥先去,我和娘去说说话。”苏嵋微微一笑,行了一个礼。
“婶婶前几天就在念叨妹妹了,你去吧。”苏以刚走了过来,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他今日内里是一件蓝紫内衫,在下面的衣摆处用浅色的丝线绣着祥云,也不知道是什么丝线,在日光下还泛着光,已经入夏,可是他还罩着白色的外衣,衣摆垂落,符瑛的目光就顺着苏以的动作有转移着。
符瑛想,在看见新娘的那一瞬间,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失落与庆幸,失落的是苏嵋没有一丝苏以的影子,庆幸的是那人终究是举世无双的。
“符公子跟我来?”苏以问道,今天他眉眼舒展,比起那日的咄咄逼人显得好亲近得多。
“还请苏公子带路。”符瑛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样子。
苏氏不愧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大族,在这座老宅子里面,每一处都是由数十代人进行打造而成,积累而成,哪怕是一株鲜花、一座假山、一处庭院,都倾注了前代人的心血。
此时正是夏日,花园里面的花都争相开放,极尽争艳,符瑛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鹅卵石一挺一挺地格外磕脚,让从未在这上面走过的符瑛格外不习惯,可是在他前面的苏以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就像脚下是一般的平地。
“我自幼体寒,身体虚弱,父亲不知在那本古籍上看到,在鹅卵石上行走可以按摩穴位,就把家里的小道都换成了鹅卵石的,虽不知道对身体是不是真的有好处,不过倒是可以磨炼人的意志。”苏以没有回头,他的脊梁挺的很直,更显得衣服宽大,身材瘦弱,符瑛仿佛感动身受有些心酸,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花园的旁边是一大片的水池,水池里面种着莲花,莲花刚露出一点米分嫩的头,从花园处延伸出一座木桥,直通到池中央的一座水亭,可以想象在盛夏的时候,当莲花全部盛开的时候,踩在木桥之上的美人该如凌波仙子一般。
等到符瑛走近了水亭,才发现这水亭的精巧,如若他想的不错,在盛夏的时候这水亭四周定是飞水而下,清凉无比,想来这也是为了苏以而做,他体寒,夏季受不了冰,也只能靠这个办法了,那么,这个地方就是苏以常在的地方了?
水亭四周的帘子都被放了下来,没有一丝风能够吹进来,里面放了一张书桌、几个凳子,书桌上放着上好的宣纸,用镇纸压着是一张水墨画,画上是刚刚经过的花园,仔细看花丛中有一只穿梭其间的豹子,倒是有趣。
“日常小作,倒是见笑了。”苏以靠在水亭的柱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飞扬,是啊,苏以此人从小就是举国闻名的天才神童,写诗作画对他而言总是信手拈来,而且远超他人。
“苏公子的哪能是小作,实该好好珍藏才是。”符瑛的眼睛盯着苏以,也不知道他在说话画,还是在说人,也许在在现在的他的眼里,苏以像金丝鸟一般,就该好衣好食的宠爱才对。
“呵,听说最近陛下又召见了你?可真是对你倚重。”苏以丝毫不将符瑛的眼神放在心上。
苏以倒是觉得庆国的皇帝有趣,害死了别人全家,却又假装着看重符瑛,常常召见符瑛,也没有给他什么实际的官职,这恐怕是最深切的嘲弄了吧。
“自然是倚重,我们这些忠臣也想着为陛下做点什么,不知道苏公子有什么建议?”符瑛漫不经心地说着。
“听说河东一带,地理优越,陛下想要在那里修建一处行宫,符公子为何不为陛下解忧?河东一带此时正是中麦子的好季节。”苏以看着符瑛的眼神意味深长。
符瑛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他本就没有指望苏以提出什么良方,符家的处境尴尬不是一时的,世家大族们几乎都已不敢同符家来往,所以符家对苏家这次的橄榄枝异常看重,苏氏传承久远,但苏以年纪尚小,就算天生聪颖,又不是精怪附身、神仙转世,可是苏以这几句话,初听像是玩笑话,而后逐渐考虑之后,符瑛觉得这正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主意了。
“公子,夫人请您和姑爷前去用膳。”
“知道了,退下吧,”苏以转过头去看符瑛,“我们走吧。”
说完苏以便上前带路,他刚出水亭,那只白豹就走了上来,它绕着苏以的腿走了一圈之后,尾巴还勾住苏以的腿。
苏以伸手摸了摸白豹的头,问:‘你还是不能感应到这个世界的命运所在?’
‘这个世界气运太乱了,本君的能力因为上一世被限制,只有在遇见这个世界的气运的携带者之后,本君才能判断。’白豹的眼睛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恐怕又是漫长的时光啊……”苏以叹息着,眼底却是高兴的光,这一世苏以不是一个人,司命也在,有一个人能够陪同自己,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都似乎能被放大。
苏以走了有几步了,符瑛还落在后面,他瞧了好几眼那副花园白豹图,纠结的好一阵子,最后猛地将那副画从镇纸下抽出,手脚麻利地叠好、收好,然后脚步轻快地两三步赶上苏以。
也许,这个人真的能够给自己带来命运的转折。
佛曰,人生有劫数,苏以这个人也许就是他的劫数,不管是初遇,还是现在,只要有苏以出现,符瑛的目光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人。
☆、第3章 -4
“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我跟着你都急死了。”说话的人是王则虔。
王则虔是苏以的好友,他也算是贵族圈有名的少爷,王家未来家主的有力竞争者,只是比起出生就注定了是苏家掌权人的苏以稍稍差了一成。他们年岁相近,王苏两家又一向交好,自小关系就不错。
苏以前身是个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闲敲棋子,赏春慕画,配上苏以的样貌,就彷如仙境一样美好,只是这样让人望而却步,太美太纯粹而不敢碰触。
苏以就是这样的人,可是他庶务也处理得让人挑不出错,虽然挑不出错,王则虔却总觉得苏以志不在此,只是这是他的责任,他要做好而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以变了,他不再纯粹到极致,不知何时回乘风归去,他很少再看那些经史子集,主动拿起账本的时候多了,不仅如此,苏以他愿意算计人心了,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那似乎是刻在他的骨髓里,无法剔除——苏以他把算计人心已经当做是一种乐趣,他仿佛是站在云端俯视着众人。比之以前,苏以少了一分仙气,多了一分神性。
不过对王则虔而言,这样的苏以更好,他有了一个说说心里的小打算,吐槽吐槽家长里短,呵呵,王则虔这孩子就是从小被闷坏了,好不容易有个同流合污的人,怎么可能放过。
“心静,事情自然会发展。”苏以用手一下一下帮躺在自己腿上的豹子梳毛,他只是略略抬了一下头,示意了书桌上的一个盒子,王则虔自然是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
苏嵋回门之后,不知道符氏怎么想的,符瑛竟然面圣,说想要去惠州为陛下收麦子,不仅如此,为了显示忠臣,他居然保证一个兵都不要。
如今,四国并立,而惠州那个地方,距离三国边境都不远,盛产粮食,正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正是因为如此,惠州十分之乱,每次为了能好好收粮食,都必须派军队前去,而带队的将领都是推三阻四。现如今有人自愿前往帮陛下解决这个问题,陛下自然是高兴,就算不能成功陛下也无所谓,能用不知道能不能收上来的麦子换自己不顺眼的人丢脸,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认为符瑛疯了的时候,王则虔却把这件事和苏以联系起来的,而那个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符瑛到达惠州之后寄来的信,所以说,你们两个完全不正常啊,谁见过哪家的和自己小舅子这么频繁的写信啊,用词这么斟酌啊,不知道以为你们的青鸟寄情!还有苏以,还故意找了个上号的檀木盒子,整整齐齐的装好,摆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虽然这些对于苏以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王则虔已经可以料想到等到符瑛回来看到这一幕会有多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