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铭沉默的伤药放下,然后倚着柱子似乎陷入了沉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提起父亲的事情了,就像是时间久远的疮疤缓缓被揭了开来。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疤痕仍在。就像一道浓重的阴影狠狠压了过来,霎时间呼吸变得沉重,近乎窒息一般。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沉重的氛围,陵越起身拿起了决铭的剑。指尖轻轻摩挲着锋利的剑刃,似是在找回当年执剑的感觉。最近几年的身体虽然越发孱弱,但还是有修习一些温和的内功心法。
活动了一下手腕,陵越的手有些颤,已经许久不曾拿起过剑,也许是一直以来自己太过软弱。面对着百里屠苏,他根本无法坦然的拿起剑。他也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一直都放不下,仅此而已。
尝试着挥了几次剑,陵越便看得出来这是一把好剑。剑身轻盈,却也看得出薄刃下隐藏着的剑气。许久不曾挥舞的动作并不曾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生疏,没有内功底子的剑法舞不出凛冽的剑气,力道也许也并不能恰好好处。
但是每一道招式都舞到了极致,没有实质的伤害,却十分赏心悦目。
庭院中落英纷飞,白色的长袍衬着泼墨般的黑色长发随风而动。那柔和美好的场景让一旁的决铭呆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下一瞬间那个挥着长剑身形飘忽之人便到了自己眼前,一脸肃杀之气骇得他顿时向后小退一步。
气势迫人的把长剑收起,陵越的眉间的肃杀之气才稍微减缓,变得向往常一般温和。决铭想,这也许才是陵越最真实模样,那种凛然迫人的气势并非朝夕可成,但是他又为何要隐藏起来。这么想着的决铭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陵越听着他的话,顿时感觉哭笑不得,“其实我并非有意隐藏,只是……”把目光投向这落英纷飞的庭院,似是若有所思。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去追随百里屠苏的身影,五年前,他彻底的从一个保护者变成一个被保护者。一开始变得沉默,算是一种无声的抗拒,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追随他的身影,习惯了妥协他的安排,也已经习惯让自己适应成为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
“也许是习惯了。”陵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再开口。决铭大约也是看出了陵越并不那么想说,也没有追问下去,但是他对陵越的印象却是自此改变了。
日暮降临之时,厨房的王厨子扛着一把大菜刀从厨房走到了庭院,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藤椅上看书的人。挠了挠头,王厨子觉得这个人就像易碎的陶瓷一样,要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自己嗓门一大就能把这人吓到。
说起来陵越长得并不阴柔,相反是那种十分硬气的轮廓。身体虽然孱弱,但是看起来并不瘦弱,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归根结底是百里屠苏的态度过于回护以及暧昧不清。
还没等王厨子开口,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已然悠悠开口,“何事?”
倒是王厨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抓了抓脑袋的头发,讷讷的说道,“晚饭煮好了,俺是过来喊你去吃饭的。”
“屠苏呢?”陵越缓缓起身,轻轻拂去了衣袍上落下的花瓣,转过身问道。
“欸?百里公子?这个俺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多半就要到深夜。”
点点头表示清楚的陵越就跟着王厨子去了别院,到了别院陵越难得看到决铭也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按照前些日子,几乎只要有陵越的场合,他都绝不露面。
跟他一起看家护院的萧承目光揶揄的看着他,似是想到什么邪恶的事情,于是笑得些许猥琐又好奇的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问道,“你不是说过只要这个废物在,你就不会出现么?难道说你也……?嗯?”
斜睨了他一眼,决铭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闭嘴。”
八卦失败的萧承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淡态度而尴尬,只是无奈耸了耸肩,然后也默默的坐在旁边等开饭。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决铭突然对陵越放下成见,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这个家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和谐,百里屠苏依旧是早出晚归。下午的时候,陵越依旧是捧着一本书在看。但是比较意外的是,决铭竟然会主动找陵越说话。
表情有点僵硬以及不自然的决铭拿着一本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心法秘籍,指着书中的一点询问陵越。陵越稍稍沉吟,随后给出解答,决铭那微皱的眉峰立即被抚平。两人间相处的僵硬感似乎也消弭无踪。
然后陵越继续看书,而决铭则是盘坐在一棵大树下调息,看起来一派宁静。
这是萧承躲在一旁观察了半天的结果,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当真是搞不懂向来冷淡的决铭为什么会突然就对陵越放下偏见,而且两人之间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嫌隙的样子。
看了半天还是只看到一人看书一人调息的场景,自觉无趣的萧承决定上街找乐子去。萧承走了没多久,决铭看了一眼仍是垂眸看书的陵越,然后起身走到他面前。
“吴家的剑法,你还记得多少?”
诧异于决铭的问题,陵越微微挑眉。
“我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吴家剑法会不会不一样。”其实决铭更想和陵越交一交手,但是陵越身体不好,又没有武功底子,这样的交手却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陵越觉得不适合,这毕竟是班门弄斧,但是决铭却很坚持。沉默着,就这么紧紧的盯着自己。陵越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对这类倔强的小辈没有办法,按照岁数,他年长他们几岁,现在反倒是要他不断的妥协。
轻轻叹气,陵越只能起身接过他的剑。朴实并不华丽的一招一式少了几分凛冽,多了些许平和,原本应该带有凛然剑气的剑似乎变得格外随和。
似是有所感触,决铭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旁边也跟着挥了起来。
于是百里屠苏从正门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和谐的景象:陵越执起了许久不曾碰过的剑在庭院中恣意挥舞,而决铭在一旁作伴一般,看起来当真是格外刺眼。
没错,这副场景对于百里屠苏而言除了刺眼并没有别的感觉。他曾经试了许多方法让师兄放下心中的坎,重新拿起剑,但是每每都是失败告终,因为师兄知道即便是拿起了剑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这也许算是对陵越的一个打击,所以百里屠苏也尽量避而不谈,但是如今他的师兄却为了一个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的人打破了所谓的坚持。
师兄……
师兄……
捂着心口,百里屠苏只觉心口隐隐作疼,那个心底唯一的柔软似乎被人用针狠狠的扎了一下,疼得几乎全身痉挛。紧握的拳头复又松开,向后退了两步,随后拂袖而去。
似有所感的陵越停下了动作,向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也许,只是错觉么……
深夜的时候,宅子里一片静谧。突然有些一些细微的响动,本就浅眠的陵越幽幽睁开眸子。随手披上一件袍子打开门,然后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就从门口撞了进来直接扑到了陵越身上。
一个趔趄,陵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在地上,顿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第67章 夜色旖旎
陵越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喝得醉醺醺的醉鬼就是自家师弟——百里屠苏。只是以他与自家师弟的相处时间来看,他还不曾见过他这般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而陵越本人,也是滴酒不沾,也不知道百里屠苏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喝得醉醺醺,还走错了房间。
虽然百里屠苏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但是却并非走错房间,他想见的便是心心念念却又少有见到的陵越,而这个房间便是醉了却也能循着本能找过来。
虽已过了初春季节,但是地面仍是渗出了丝丝凉意。陵越用力的推了推身上的百里屠苏,想把他推开,但是这醉鬼却是纹丝不动。
因为他的动作,本来睡得沉沉的百里屠苏却睁开了一双毫无焦距的眸子。微微晃了晃脑袋,百里屠苏只觉意识神智都不甚清晰,不然他怎会梦到自己正压着自家师兄呢?
伸出手抚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冷得生凉。为什么会这么真实?百里屠苏想不明白,为何梦里的师兄也能如此的真实,为何只有在梦境里才能触碰着平日不敢触碰的人。
陵越狠狠的皱起眉头,他不知道百里屠苏把他当成了谁,隐隐约约从决铭的口中听到一些关于自家师弟在外面做的事情。最近似乎是与一个世家女子交好,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那女子?
一想到这里,陵越的脸霎时一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底扩散开来。
“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刺痛感拉回来了现实,只见百里屠苏凑了上来咬住了陵越的肩头,还留下了一个带着丝丝血迹的咬痕。
“百里屠苏!”陵越当下就变了脸色,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阻止那落在他颈脖上如同雨点般的吻。
百里屠苏似是觉得那双并不算有力道的手过于碍事,轻而易举的抓住然后压在了头顶,一双迷离却又痴迷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身下之人因挣扎而裸(河蟹)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