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惊喜的发现,那兄长仔细瞧过这支兰花簪子之后,便不再口出恶语了。他的目光,竟像是被此物吸住了一般。那兄长将这簪一把抢了过来,握在手中仔细辨认着,眼神变得略略有些复杂,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认得这东西?你……”小兰还未来得及追问,便听见“咔”的一声。那兄长手指一捏,精铁的簪子竟已应声断为两截。
“无聊……”那兄长将断簪子扔在地上,用脚撵得更碎,恨恨的自言自语道:“窝囊废,不被宫女连累死,便被比宫女还贱的贱女人连累死?愚蠢之极……死得更是丢人现眼!”
宫女?连累?小兰完全不知所谓,还未来得及问缘由,便听那兄长叹一声,似是很累的道:“算了,念在这根簪的份上,饶了你,也无妨……”
“饶?这簪……”
这兄长打断道:“铁心兰,本少主已懒得与你再磨下去。我是不大愿意在这山庄里杀人,招惹是非,才耐着性子没有杀你,还与你讲了这么些话。可惜,你实在是冥顽不灵,那我便说得更明白些吧。你,别再痴心妄想了,早些滚到一个我和江小鱼都看不见的地方去吧,因为我们两个,你哪一个都不可能沾得上。姓江的,永远都只是任人宰割的输家,只有我师父才会是赢家,江小鱼过几天便会被我杀掉。那个窝囊废,总是把事情弄得很复杂,不过好在他死了,一切便都交与我来料理。只要我一出马,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自要是能让我找到江枫……”
此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了一个浑厚而有力的声音:“找江枫,有何事?”
“江伯伯?!”小兰抬头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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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上的身影问:“小兰,小鱼儿的人呢?你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么?你身边这小子又是谁?他与你们又有何瓜葛?”
花无缺抬头向屋上仰望。逆着月光,只见一魁伟男子的身影立得笔直。
他,黑衣披发,剑眉墨髯,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折服的浩然正气。他,虽五官周正,却是一脸风霜,早已不见当年柔情万种的倜傥模样。但只有那双略带忧伤的眼睛,却还令每个女子见了都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亲切感。
“你就是江枫?”花无缺眼中迸发出狼一样的光芒,好像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起来。
“对,我,正是江枫!”大侠倒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铿锵有力的答道。
“所有活着的人,全都出来。”无缺一声令下,已有五个宫女跪倒在他的身后。
“奴婢们听少主差遣……”五个宫女还未讲完,却已横尸一片。一把铁扇横掠过去,血光四溅,无人能幸免。
江枫一怔,不知此人为何会突然杀掉自己的婢女,却见一个白影子“嗖”的窜上了房,向自己逼近了过来。
银扇飞舞,割喉切腕。掌带风声,直取要害。花无缺没有说一个字,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杀江枫,不择手段,若能抢得先机,一招将其致命,一切都可化作烟云。
小兰只愣了一下,无缺一见江枫便是要拼命?这次她反应倒是机敏,别说别的,赶紧叫小鱼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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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眼花缭乱的精彩场面。
无缺两把铁扇的扇面已被扭得卷刃了,残破的兵刃被扔在了地上,没想到江枫空手便可以将此铁器揉成这般模样。
此时两人正在屋上空手过招,拳掌交错,只见一个疾如闪电的白影子穿梭在江枫的周围,膂力看似绵柔,出手却是招招切中要害,或拳,或掌,或指,如雨点般向江枫砸去,动作如此之快,小鱼儿根本看不清楚,而江枫竟是岿然不动,只用手接住每一招、每一式。
小鱼儿暗暗吃惊,这两个人的武功路数怎么都变了?嫁衣神功刚猛无比,从来是以攻为守,攻势一出,根本就不需要守。而移花接玉本是借力打力以守为攻的招式,所以花无缺从来不先出手,现在主动出击,不是自动放弃了自己的优势?而且这局势看似无缺占上风,其实是,江枫守招如铜墙铁壁,花无缺……他根本攻不进去。今日擂台之上,无缺对付黑蜘蛛时虽也是主动出击,但自己当时料想是这兄长自认为实力远胜于他,才想速战速决的。现在对付爹这样的强敌,居然也是这种打法?而且这点点划划之间,手法纯熟,此人似乎最精于此等的狠辣路数,他平时练得就是此等招式么……他和小花,居然连喜练的武功路数都截然不同?
65 生母月奴
小鱼儿见江枫闪过了无缺的一掌,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赶紧喝止了他们:“别打了。爹,这是我的朋友,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江枫听小鱼儿竟开口说此人是“朋友”,心中更生狐疑,皱眉问:“朋友?小鱼儿,这是你交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你便问问他。他为何二话不说,不自报家门,也不说清缘由,上来便杀,这哪里像是正道所为?”
小鱼儿虽见势不妙,但还是嬉笑着问这无缺“兄长”:“你师父不是要你在江枫面前杀我么?你怎么不先找到我,就直接上去杀他?任你武功再高,也是打不过江枫的。”
花无缺阴笑道:“你这孬种,休要再花言巧语,碍我的事。为什么要杀他?因为你爹便是这世上最臭的臭男人,这世上,我就看他最不顺眼!不顺眼的臭男人便该杀,有什么稀奇!”
小鱼儿趁着刚才二人打斗的工夫,早已验过了横躺在地上宫女们的尸体。他看着那些尸体的伤口,皱眉问:“你看不顺眼我爹?那为什么又要杀这些宫女呢?难道是怕她们给你师父通风报信?你自己很想杀我爹,又怕你师父怪罪,才灭她们的口,不想让你师父知道?”
花无缺不答,只是阴笑道:“休要再拿师父来压我。我杀了这臭男人,然后在他断气之前再杀你,也不违背师命的。”说罢又要动手。
江枫听见鱼花二人的对话,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压住怒火,瞧了瞧那地上的铁扇子,忽似想起了什么,指着花无缺厉声质问道:“这扇子……我且问你。近年来,江湖上不时出现一个屠村灭户、平山灭寨的恶徒,没人见过他真实的样子,因为他从未留过活口,只能从尸体伤口上推断出此人的兵刃为铁扇,人称银扇阎罗。看你的兵器,那个人是不是你?”
无缺阴森森的笑道:“银扇阎罗?还能想出这种名字?我倒也是第一次听。不过,随便他们怎么叫吧……我不在乎别人怎么叫我。”
江枫又问:“看你武功路数,是移花宫的门徒吧。你师父便是邀月?”
花无缺瞪眼道:“是,又怎样?”
江枫怒道:“没想到,邀月居然会收个男徒弟!好,看你这孽畜的样子,果然是她教出来的!我刚手下留情,是怕妄杀性命,错杀了无辜,既然现已问明白,那么,受死吧!”
小鱼儿见势不妙,忙喊:“爹,他真是我的朋友,只是现在失心疯发作了,他平时很和气的。”
江枫一听,火冒三丈,指着小鱼儿道:“逆子!你还敢说这恶徒是你朋友?等我杀了眼前这个恶徒再回来教训你!我素闻你平日里在外面胡作非为,净交些狐朋狗友,并未太多的过问。确实,这不能全怪你,你是在恶人谷长大的,我对你疏于照顾,也算是为父我管教不严。但你,你怎可与移花宫的妖人结交?!移花宫与你,可是有杀母之仇啊!”
“杀母之仇?到底是何冤仇?我母亲究竟是谁?”小鱼儿见江枫松了口,赶紧追问。
江枫见自己一时义愤,话已出口,便不再瞒了,痛心疾首道:“小鱼儿,你生母名叫花月奴。原是移花宫的一名宫女。邀月妒恨你母亲,要杀她,我为了保护她便伤了邀月,令她更加憎恨我二人。我不与那女魔头计较,带着月奴隐居山林,那女魔头却在你母亲临盆之时找到了她!你母亲才刚诞下了你,就被这毒妇人残忍的杀害了!”
小鱼儿哭道:“我娘,她真的死了?您亲眼看见了?是邀月杀了她?那我母亲的墓在哪里?”
江枫哭道:“我找寻稳婆,回家迟了一步,只看见刚刚出生的你,在月奴的尸体旁啼哭。而那女魔头还亲笔留书,说什么‘教好此贱种,二十年后,带其来报仇,我必找一个适合的人,与其一决生死’。”
小鱼儿哭着继续问:“那……我现在已经满二十岁了,您此来便是约我去移花宫报仇么?”
江枫咬牙道:“二十年?我为何要听那女魔头的安排?杀妻之仇,岂可白白等上二十年?我将你娘埋葬之后,便要去移花宫给她报仇,不巧我的书童被人掳进了恶人谷。我欲进恶人谷救他,却被你的那些师父给暗算了……”
小鱼儿哭问:“这些事情您瞒着我,就是不想让我参与上代的恩怨?您没天没夜的练嫁衣神功,为的就是早日恢复武功,然后自己去移花宫为我娘报仇?”
江枫点头道:“你明白就好。自古正邪不两立,谁为敌,谁为友,此乃大是大非的问题,是容不得半点含糊的。”
不含糊么?小鱼儿心里觉得江枫的话,还是有些闪烁其词,爹与邀月的情……他半句都没提,这里面疑点还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