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见这公子当面戳穿了自己,分明就是在搭讪,不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女儿身已被识破,说话反而可以更轻松直白了,怕他做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逃跑示弱,挫了锐气,便又走回了花无缺的身边,不冷不热的问:“花公子,真是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女儿家的?”心下却骂自己当初为何不好好跟着屠姑姑学,变装的本事一点都不过硬。
花无缺笑盈盈的答道:“姑娘扮得是不错的,只是这兰花簪子出卖了你。”
铁心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恍然大悟:没错,一般哪有男人用这种发簪的?不过自己实在是太爱这簪子了,精铁打制的簪身,簪头配了一朵小小的兰花,猛一看虽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但细看则是精致无比。而且……这簪子正与铁心兰的名字呼应,简直已成了自己的标志。这簪子,自从她得了之后便几乎簪不离身,即使是扮男装,竟也舍不得换下来,确实是给人留下了破绽。但,只是这一点点小细节,竟也被这公子一下子就逮到了?果然不简单,他若要杀小鱼儿……
小兰自顾自的怨念身份被识破,不再言语了,无缺注视着她,犹豫了一下,稍显愧疚的问:“铁姑娘还在恼在下的唐突之过么?刚才在下确实是鲁莽了,请姑娘恕罪。”说罢恭恭敬敬的深深一揖,等着铁姑娘发落。
“哪……哪有?”小兰见他道歉态度诚恳,气也消了一些,想着小鱼儿的嘱托,也打算不再追究,随便与他闲聊两句,却完全找不到话题,只能这么干着。
“铁姑娘……真的不记得在下了么……”无缺打开扇子,看小兰回忆而无果的样子,忍不住提了句:“你还记得当年青云峰上的白绛株草么?”
小兰“啊”的叫了一声,指着花无缺,差点跳了起来。
“当年在青云峰上的人是你?!”小兰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她兴奋的重新上下打量着花无缺,围着他转了一圈。老实说,多年前的一面之缘,当日那公子的模样她已记不太清,小鱼儿又整天“幻觉幻觉”的敲边鼓,有时候她也怀疑那天的奇遇,难得真只是个梦?不是梦,当年那个仙子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反复搜索着那已模糊的记忆,还是不禁叹道:“真的是你?那个爱哭鬼真的是你?你若不提,我绝对认不出来!”
“嗯,你的变化也很大,变漂亮了不少,若不是这根簪子的话……我也根本认不出你来。那天我未来得及赶到,便听说你坠崖,我还以为你已经……”无缺的脸在夕阳的映衬下竟也有些红了。
“哼,我是谁?“半人半鬼”阴九幽有没有听说过?我跟着他练得轻功一绝,只要给我几根套索,再高的山崖也休想摔得死我。”小兰就仅有这几样拿手绝活,被人提起,当然不能错过炫耀一番的机会。
不过她想了想,觉得又有些不对,眨眼问:“你不是移花宫的人么?那天怎么会出现在青云峰上?”
花无缺笑道:“移花宫地处隐秘,世间少有人知道其所在。姑娘有所不知,这青云峰绝壁,正是移花宫的后山。”
小兰暗惊,心想:“移花宫真是太神秘了。原来恶人谷和移花宫离得竟如此之近?大家在恶人谷住了这么久,居然也完全不曾知晓?”
花无缺关切的问:“对了,那日的药草,我没能直接交到姑娘手上,我又不便出宫,只是将其抛下山崖……你瞧见了么?后来令尊的病……”
“拿到了,托公子的福,多亏公子帮忙,我爹早已痊愈”,铁心兰忙应声答,暗自却想,药罐子叔叔的伤确实已经好了,但自己当年就是在扯谎,此事又很复杂,还是不要细说为妙,便开始问他旁的事情了:“公子是怎么认识那个坏坯的?”
“坏坯?姑娘说的是海兄?昨日……”
既然二人的误会已解,话题也已打开,那接下来的谈话,自然也是一片谈笑风生,融洽得很。在如血般通红的晚霞映衬之下,二人的斜影长长,投射在甲板上,直到太阳落山,那影子才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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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三人按照兰、鱼、花的顺序同桌吃饭。小鱼儿觉得他右手边的小兰非常不对劲,她自己低头一个劲儿的吃饭,也不夹菜,不知那不太灵光的脑子里的在想些什么,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而小鱼儿左手边的花公子,他虽还是一边举箸用餐,一边与“海兄”从容的谈笑,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对面小兰的窘状。小兰却不敢抬头看他,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说晕船要回房去睡。花无缺拿出一只安神的香瓶给她,小兰却婉拒说并不严重,睡会就好。
小鱼儿把眼睛眯了起来,心想:二人举止如此诡异,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有机会一定要查探查探。
晚饭后,夜幕降临。小鱼儿在船舱里把那些人五人六的船客们捉弄了一溜够,闹得鸡犬不宁,终于被人踢出了船舱。
小鱼儿揉着屁股上了甲板,他也一眼就看到了花无缺。船舷上已没有什么人了,他坐在栏杆上还是在看海,也许他真的从未看过海,也不知这世上有这么一望无垠的辽阔风景,这大半天了,竟没有看厌。
小鱼儿笑道:“花老弟果然喜静。这么晚了,还不回船舱,你果然还是怕船舱里吵么?这样下去,难道老弟你要睡甲板不成?”说罢便凑了过去。
花无缺知他又要逗闷子,微笑着问道:“睡甲板也是不错的……海兄,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小鱼儿笑道:“简单得很,我去船舱报上你移花宫少主的名号,那样的话……估计咱们就可以清静的在船舱里睡了。因为其他人绝对都会景仰移花宫的威名,很自觉的来甲板睡才对!”
花无缺笑答:“海兄想睡安稳觉?那这种事最好还是不做为妙。因为若是有人景仰我移花宫的威名,非要来找我来讨教武学的话……估计你一整夜都只能听见刀剑拳掌之声了。”
小鱼儿借刀杀人之计没能奏效,笑道:“一整夜?解决掉船舱里那些半吊子的武林豪杰,要花一晚上的时间?”
花无缺似漫不经心的笑道:“解决掉他们自然不用花一晚上,但在下若是不想解决掉他们……”
小鱼儿摇头笑道:“原来你不爱赌钱并不是因为你不缺钱,而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赢。”
花无缺淡然道:“即使喜欢,也总要找几个强点的人赢才有意义。”
小鱼儿都快拍手叫好了,道:“不欺负弱小?没想到你们移花宫的人,还挺侠义的。如此说来,莫非……那个江小鱼很强?”
花无缺将自己视线从海上转到了小鱼儿脸上,信誓旦旦的道:“他?我倒希望他很强,这样杀起来才不觉得亏心。我若真找到了他,无论他有多大的本事,都会让他把自己的本事都使出来之后再死的,这样,起码能让他死得甘心些。”
小鱼儿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朝自己袭来,花无缺,表面如海一般的平静,却又暗潮汹涌令人无法抗拒,他真的是个强者,强到对手竟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无助。不过小鱼儿是不会被这种虚张声势吓倒的,便又问道:“听口气,他已必死无疑了。你怎么这么优待他?让他把本事都使出来再死?就算他单打独斗胜不了你,难道他为求活命,就不能暗中使诈害死你么?”
花无缺又转回头去眺望海面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幽幽说了一句:“他……他是杀不了我的。”
侮辱!小鱼儿觉得这种怜悯的口吻是自己人生之中受过的最大侮辱。花无缺此时虽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到那种同情的眼神……对一只将被踩死的蚂蚁的同情,谁稀罕!
小鱼儿强压住怒气不愿意再说一个字。二人沉默着,只听到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海兄……”这次却是花无缺先开口打破沉默了,只听他似有点怯生生的问:“那位铁姑娘……你们很熟识么?”
06杀人救人
“啊?!好无聊啊,被你看出来了。花老弟,你对于女人,果然了解得很多……”小鱼儿的思维马上就跳出了死胡同,问小兰?他觉得这“色”字计划完全可行,道:“不过你的口味还真独特,居然会喜欢这一型?那个铁心兰,我和她从小玩到大,跟亲哥们儿一样。这丫头人如其名,心野的像个男人,我天天被追打,苦不堪言。谁要是娶回去,十成十是个母老虎,一般男人,躲还来不及呢,你要是真不嫌吃亏要了她,我可要替她爹烧上三柱高香,阿弥陀佛,感谢佛祖保佑……”
花无缺冷冷打断道:“呵,那只是你没眼力,不懂欣赏罢了。”
这是小鱼儿第一次听到花无缺直截了当反驳他的话,似乎还有些气了,心想,这公子哥该不会是玩真的吧,真能对这野丫头一见钟情?不自觉的反唇相讥道:“我不懂欣赏?好,把你的那个叫萍姑的丫鬟保镖找出来,问十个男人,肯定会有九个觉得你的丫鬟都比她强十倍。”
“丫鬟?你说宫女?这船上狭窄,这次我没让她们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