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这台赌桌却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庄家摇晃完色子,“呯”一声,落定了。
“幺,二,三,小。”花无缺一边轻轻扇着扇子,一边又开口不紧不慢的下注了,声音低沉却底气十足,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只见那庄家听闻此注,先是汗如雨下,随后嘴角却泛起一瞬的笑意。
在庄家喊“开”的一瞬间,花无缺猛的把扇子合了起来,扇骨似是无意的磕了一下赌桌的桌面,问小鱼儿:“结果如何?”
小鱼儿伸脖看了一眼,就神气活现的吆喝起来,喊:“正是幺二三!来来来,给钱!”
花无缺听罢似笑非笑的站起身道:“海兄,一百二十两了,收拾下,咱们走吧。”
那庄家现在还是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样子盯着骰子,听了这句,如获大赦一般的赶紧让人客客气气的将他俩送出了门。
出了赌场的门,小鱼儿仰天大笑三声,开心的不得了,竟还有点意犹未尽,心想,虽然让那冤家输光欠债后求自己帮忙的计划没有成功,不想却拿到了真金白银,出乎意料的有趣。
小鱼儿一边摸出了几粒赢来的碎银子,扔了些到路边乞丐的破碗里,一边欢喜的问花无缺:“嗨,花老弟,你看见没?刚才那庄家的脸都绿了,他用灌了铅的色子诈赌,害人无数,今日却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栽在了你手里。哈哈痛快!你怎么弄的?教我一招?”
“什么……叫诈赌?”那公子似是没听过这个词,笑着问。
小鱼儿差点喷了,这公子想装傻却连谎都不会撒?忍着笑问:“不会吧,你真不懂还是装的?什么是诈赌都不知道,怎会赢他?我没猜错的话……你凭借着自己耳力超群,内家功夫又练得不错,暗施内力变了那骰子的点数?”
花无缺笑道:“海兄果然眼力不错,真是瞒不过你。那只是一些暗器的基本功罢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他打开折扇又扇了两下,似还是有几分不解的问:“海兄,这赌钱很有趣么?看你很兴奋的样子。在下试了这几轮,却还没看出什么端倪。”
小鱼儿眉飞色舞道:“赌钱当然好玩了,赢了就是一本万利,有钱之后就可以花天酒地,赢了兴高采烈,输了就垂头丧气,玩的就是心跳刺激。银子一直装在自己袋子里虽然没什么意思,不过赢钱拿到银子的那一刻,还是很开心的,就算转手就去打发要饭的,也还是很有趣,总比急等钱用的时候却身无分文,还需要别人施舍的好。”说着他神秘的对花无缺挤了挤眼睛,拉长声道:“就比如说老弟你,现在日头已经偏西,差不多该找地方投店了,如果你现在身无分文的话……又当如何?”
花无缺不答,也没有去摸自己已经消失的钱袋子,只喝了一声:“萍姑!”
一阵香风吹来,不知怎的花无缺背后已跪了一个婢女打扮的姑娘。
花无缺的眼睛仍看着小鱼儿,对萍姑只说了两个字:“银子。”
“是,少主。”萍姑递上了一袋银子。
花无缺接过银子袋,继续对小鱼儿微笑道:“拿到银子的瞬间令人喜悦?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提起银子,在下便突然想到,适才海兄既然已答应帮我寻人,必是需要安排人手、费力气打点的。海兄如此古道热肠,花某心下已是感激万分,怎有让朋友为自己出过力之后,还要自掏腰包破费的道理呢?薄银二百两,不成敬意,请笑纳。”说着便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递给小鱼儿。他挥了挥手,身后那婢女又飘一样的退下,没了踪影。
小鱼儿假装没在意那婢女是如何走的,伸手忙接过银票揣入怀中,他的心花怒放已经写在脸上,但实际上胸中却很是不爽,刚才赢钱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赌博嗜好,也被浇了一瓢凉水。暗骂:原来他是移花宫的少主,难怪会问银子有什么用这种怪问题。像他这种没挨过饿的人,是不会体会到赢钱的快乐的。小鱼儿现已完全相信,梦果然都是反的,那梦境中的小伙伴虽敦厚可爱,现实中的真人,却越看越令人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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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火大归火大,却也深知自己的身份若被当面拆穿的话,这个花无缺将会是自己出谷以后、遇到的最扎手的仇家,就凭赌场露的那一手……力敌恐怕也还是有些困难的,便思忖着一边拉拉交情,一边找他的突破口,以后若是不走运被逮到,也好早有个防备。而且……移花宫为何会派少主这么厉害的角色专门跑来对付自己?小鱼儿心中也甚是好奇,想套些情报出来。
找突破口,必然是要投其所好,男人的喜好,无外乎酒色财气,由刚才看来 ,这财是不行了,不如去找他喝酒。已是晚饭时分,于是小鱼儿以答谢花无缺帮他赢钱为名,请他去了四海镇最有名的酒楼——四海春。
四海春依然是高朋满座,喧嚣热闹的不得了。花无缺以为二人要在堂内找个地方坐下,却见小鱼儿已买好酒菜,让伙计包好,便提着东西晃里晃荡的走出了门外。
小鱼儿拎着酒菜,大大咧咧的向镇子外面踱去,他心中微微有些纳闷,这一路上,花无缺居然乖乖的跟着自己漫无目的走,饶有兴味的听自己东拉西扯,时不时的搭上几句话,却始终没有唧唧歪歪的问海兄这是带自己要去哪……好耐性,也许他并不需要去问,因为无论去哪里,他都是不怕的。
踅摸了一阵,小鱼儿停在了郊外一棵大树下,朗声笑道:“这里,就选这里好了。从这儿上去,景致会不错哦~”于是二人一对眼色,两条人影便嗖的到了树上。
小鱼儿选的是镇外山顶上最高的一棵树。他站在这树的树梢上,极目远眺,灯火通明的四海镇一览无余,那镇子,看上去是如此的渺小。树林之中清爽宁静,令人身心都很放松。微风徐来,隐约带来了些人声,客栈酒楼的笑闹?烟花之地的吆喝?串街游商的叫卖?这些喧嚣之声混杂在一起,已弱得几乎听不见。
圆月皎洁,小鱼儿在树梢上坐了下来,看见花无缺也已很自觉的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如水的月光撒在他的白衣之上,白衣胜雪,就像世上没有什么人或事可以把他弄脏一样,他如玉般的面庞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更是找不到一点瑕疵。
花无缺深吸了一口树林中的空气,神色安详的欣赏着眼前的风景,就好像愿意永远欣赏下去一般。陶醉了,他脸上浮现出由衷的微笑,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里,很喜欢这种远望人烟而不去接近打扰任何一个凡人的感觉。
小鱼儿脑中瞬间闪过“谪仙”二字,不过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别被他的外表骗了,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开口便要杀人的冷血魔头而已。自己猜得一点也没错,这位仁兄看似谦逊,但实际上傲得不想和凡人待在一起,而且还孤僻得很!
“在这里空气不错,看月亮也很不错。比看酒楼上那帮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推杯换盏强上百倍了。”小鱼儿可不喜欢赏月的时候只喝西北风,打开一坛酒的酒封递给了花无缺。
“此处果然甚好,在下也很喜欢看月亮。”花无缺接过酒坛,学着小鱼儿的样子尝了一口,品了品,却皱眉问:“只是这活血化瘀的东西,在下又没有受伤,喝它做什么?”
小鱼儿大笑:“没想到啊,你这公子哥儿竟没喝过酒?!这酒可是好东西,高兴的时候喝,可以更高兴,忧愁的时候喝,可以忘掉忧愁。”
“忘掉忧愁?”花无缺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好奇,他运足了气喝了一大口,立觉热气上涌,赶忙运功相抵,化解了酒气,道:“这酒里竟有少量麻痹神志的成分,不化解的话,恐怕多喝会有凶险吧……”
小鱼儿摇摇头:“一醉解千愁。你一边喝,一边运功化解酒气,怎么可能喝醉?你不喝醉,喝酒又有何乐趣呢?浪费了这坛好酒!”
“原来如此,受教了。那在下再试一试。”花无缺那边倒是很认真的在听、在记小鱼儿胡扯的内容。他尝试着喝了三口,喝到第三口的时候,终于不再本能的运功相抵,去化解酒气了。
小鱼儿看他努力克制自己运功相抵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这步计划也基本失败了,暗叹这公子完全不懂享受,他的人生,果然是很无趣。
牛肉、烧鸡、花生米,下酒小菜被小心翼翼的摆在了树枝上,二人因陋就简的吃了起来。小鱼儿可不顾及吃相是否优雅,用油乎乎的手挥舞着鸡腿便开始指点江山。三滴酒沾唇,他闲扯的功夫变得更棒了,如此的边吃边聊攀交情,果然是会越聊越亲近,二人感觉渐渐熟络了起来。
酒过三巡,小鱼儿又开始思忖,看这家伙的面色……果然还是没什么醉意,不借酒劲儿虽然不容易套出真话,但此情此景,气氛不错,试着问问,倒也无妨,便随口套辞道:“花老弟,你这次远道而来,还真是辛苦。不过找到我,算是你的运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凭老子在这地面上的本事,管他是老鼠还是小鸡,只要他还在这镇子上,我就一定能帮你把他翻出来。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杀鸡焉用宰牛刀?移花宫的邀月宫主那么有名,你又这样厉害,为什么要你千里迢迢来杀江小鱼这个无名小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