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江枫邀月
四个人并肩继续在郊外古道中步行。其他三个人的顺序没变,张菁很自然的占据了小鱼儿无人的那一边,悠闲的欣赏着小鱼儿百爪挠心的样子。
小鱼儿急道:“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吧。他们有什么仇怨?”
张菁冷笑道:“你真的是江枫的儿子?怎么连自己父亲的事情都会不知道呢?你若不先老实交代自己的出身,姑娘我是不会平白告诉你消息的。”
小鱼儿闷闷的道:“我爹要是肯说,我还会问你么?问我的出身?好,那我便告诉你。我和小兰是从恶人谷里出来的,这个你知道吧。这恶人谷里,集结着世上最奸诈的恶人。他们个个都很凶悍,青面獠牙,杀人如麻,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欺负我……”
张菁打断道:“好啦好啦,你师父们怎样我不管,说说你和你爹。”
小鱼儿继续道:“别急嘛。师父们一直对江枫二字讳莫如深,因为当年我爹进恶人谷被人暗害而重伤,变成了活死人,就是我那四个师父干的好事。万伯伯断言我爹已无药可救,只是把这活死人当作试药的试验品,师父们才留他活命的。师父们忌惮江枫有朝一日伤愈会寻仇,也忌惮我知道了真相会报复,我爹的事,自然不肯提一个字。若不是几年前万春流万伯伯告诉我,药罐子叔叔就是我父江枫,我会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这些恶人养大的一个孤儿而已。”
张菁叹道:“一代大侠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道不公。那他现在还是个活死人么?要不要姑娘我去恶人谷帮大侠去诊治诊治?”
小鱼儿道:“急着拍我爹马屁?想当老子的恩人?没你卖好的机会了,万伯伯四年前就寻得良方把我爹救醒了。说起来,我爹还真不愧为一代大侠,胸襟宽广,他苏醒并与我相认后,虽然一度想杀了我那些师父为自己报仇,但我一求他,他便念在师父们把我养大,也算是良心未泯,居然没与他们计较,答应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张菁奇道:“江大侠四年前就醒了?那怎么不见他在江湖上走动?”
这问题问得小鱼儿有些犹豫了,他有些防备的看了一眼花无缺,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爹虽然醒了,但受伤太重已武功尽失,为了不让师父们起疑心加害于他,我便给他立了个墓碑谎称药罐子叔叔终于被万伯伯试药给试死了,却根本没骗倒他们。嘿嘿,虽然没骗倒师父,却骗倒了某个木头!”说着小鱼儿瞄了花无缺一眼,却见他虽被挖苦成“木头”却仍是一点不急,只耐心的等着听自己还未说出口的下文。
小鱼儿其实也着急想听张菁那里的情报,没心思再逗花无缺了,懒洋洋的道:“我立的假墓被师父们刨开了,我把尸体易容的伎俩也被屠姑姑揭穿了。我见事情败露,便虚张声势给师父们传话,说我爹不计前嫌,愿意饶了他们,让他们安分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们虽将信将疑,但见多日过后仍风平浪静,便没有逃走,继续在恶人谷里住着。”
张菁仍是不解的问:“你爹既然已武功尽失,恶人谷又如此凶险,为何不早些带你出谷,你还又耗了四年才从恶人谷出来呢?”
小鱼儿神秘兮兮的道:“你有所不知,我爹虽被害得武功尽失,却反而因祸得福。他本练了些嫁衣神功,却因这内功气势刚猛不易掌控而用不了,遭遇此劫恰恰挫掉了这神功的锐气,有利于他冲破关口,而练至最高境界了。他以墓明志,这几年专心练嫁衣神功,练此功是很怕人来打搅的。而我那些师父们的肚量……我爹虽不忍杀他们,却也怕他们这些小人会变卦再来害他。所以他这些年来行踪隐秘,飘忽不定,我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
小鱼儿又看了一眼花无缺,假惺惺的笑道:“所以,花无缺,咱们有言在先,这次如果你去恶人谷扑了个空,没找到人,完全正常。绝对不是我故意把我爹藏起来了,实在是我自己也找不到啊……”
关于嫁衣神功,有一点小鱼儿留口没有说,那就是:练嫁衣神功确实很怕人打扰,尤其是练第五和第九重的时候。练这两重的时候练功者必须找人合练,一人把全部内力输入他人体内,内力在二人之间反复运转而挫其锐气为己所用,使两人的功力都能更进一层,所以这合练之人,必须也是信得过的人。江枫两年前练第五重的时候,便是找的小鱼儿合练,小鱼儿身上上乘的内功,根本是从爹爹那里投机取巧白捡来的。而招式方面,江枫常年闭关修炼不曾传授武艺,那几个恶人师父也没有一个人真能提得起来,所以小鱼儿的武功总是半瓶子逛荡,这一点也不能全赖他偷懒。小鱼儿心想,花无缺之前说我内功还行外功太差,确实是一语中的,江枫的宝藏里要真能有个剑谱就好了……
花无缺听说江枫行踪飘忽,刚欲开口问话,却又被张菁抢了个先,张菁打趣道:“怪不得,你这无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玉侠江枫的儿子……那你娘呢?说了半天你爹,江伯母到底是谁?”
小鱼儿听此问居然面露哀愁之色,幽幽道:“我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不知为何,虽然我曾一再追问,父亲却从来不提他的旧事,就连我的母亲是谁都不提。只说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其余的事情不要多问,等我长大了再说。直到有一天我偷偷看见,我爹把自己的剑埋入了我之前立的假墓之中,还隐约听到他念叨:‘小鱼儿现在很好,我是不会让他知道实情,再卷入到上一代的恩怨之中的,爱妻请勿挂念。旧日不辨忠奸的江枫已死,待我神功练成,定将此剑启封,替你报仇!’我听此言,便知自己母亲必是被人所害,是谁呢?我爹不想让我知道,只想自己去报仇,但我,还是很想知道……”
小鱼儿见张菁听这忧伤的身世,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便释怀的对她笑道:“我说完了,该你说了,我爹和邀月有什么恩怨?”
张菁愣了一下神,忽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也许会给小鱼儿带来危险,便又装作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笑道:“既然你已经说完了,我已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我若不说……便是我赚到了,是么?”.
小鱼儿瞪眼气道:“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还想怎样?”
张菁耍赖道:“叩头叫三声姑奶奶,说:上次欺负姑奶奶是小的不对,以后什么事情都听我张菁的。”
小鱼儿还未回嘴,花无缺便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张姑娘还是莫要再逗他了。江大侠和我师父的掌故,在下其实也略有耳闻,在下也很好奇,想知道我听的和姑娘听的是否一样……”
小鱼儿感激的看了一眼花无缺,但那感激之色瞬间又变成了狐疑,心想:原来你也知道这事,刚才一直都是在装傻,若不是怕我栽面子,说不定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呢?!他转念又想:如此看来……这花无缺看似懵懂忠厚,其实知道的秘密说不定比谁都多,不过他嘴倒真是很紧,心机颇深,若非时机成熟,就绝对的守口如瓶,他……到底知道多少秘密呢?
张菁瞪了花无缺一眼,没想到这里会有抢生意的,不过这揭开真相的功劳,她是不会让给别人的,忙道:“好好好,我不卖关子了。这江枫和邀月本是一对恋人,江湖上知道这事的人其实并不算少。”
小鱼儿立马就被骇住了,只等张菁继续说。张菁边走边讲,娓娓道来:
“这玉侠江枫,堪称世上最完美的男人,无论武功、才貌还是家世,都只有别人艳羡的份儿。二十多年前,所有人都相信,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扛得住他轻轻的一剑,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扛得住他轻轻的一笑。
但这个男人却在二十三年前的一场大战中被邀月俘虏了。不,也许是他们把彼此都俘虏了。
移花宫的邀月宫主,武功盖世,艳压群芳,却是个行事乖张的冷血女魔头。她才二十出头便练成了明玉神功,在武林之中难逢敌手,正道人士只要听见她的名字,无不闻风丧胆。江枫欲为武林除害,与邀月约战,虽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顶尖高手的生死一战之中发生了什么,但有很多人都知道,此战以后,邀月便宣称自己改邪归正了,而江枫……则欣然答应与她回移花宫居住。
据说此二人在移花宫如胶似漆的热恋了一年,一度也曾被人传为了佳话,但好景不长,移花宫突然无缘无故的又开始危害武林,灭门屠户,手段凶残,令人发指。江枫认为邀月不守信用、本性难移,愤而离去。
但杀戮却没有因为江枫的离去而停止,相反的,江枫走后,邀月迁怒于他人,为了泄愤,血洗名门的屠杀不减反增。一年之后,当时的武林盟主虽不愿向妖女低头,但名门正派的精锐已损失大半,实在无力再与移花宫抗衡了,他决定忍辱负重、休养生息,欲与邀月和谈,邀月却指名要江枫一个人来移花宫谈。盟主找到了江大侠,江枫虽知此去有诸多凶险,但作为正道武林的唯一希望,还是去赴约了。但他这一去,却再没有回来。很多人传言江大侠已经被这妖女害死了,若不是今日听到小鱼儿的消息,我也会这样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