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生个孩子傻三年,原来小鱼儿当了爹之后,脑子也会变成木头。”小兰咯咯笑道:“只因为这一句么?想不被他杀?那还不容易?”
竟然被小兰嘲笑?小鱼儿有些脸红,不服气道:“容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容易法?”
小兰笑道:“他不想看见你,你不会不让他看见么?跟踪、易容。要说这些本事小鱼儿全都就着饭吃掉、忘光光了,屠姑姑和阴叔叔不举着刀来杀你才怪!”
跟踪、易容?确实是个好主意。小鱼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却马上又叹息道:“跟踪易容对别人也许好使。但无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我在他附近,无论易容成什么样子,躲在哪里,他都是能感觉得到的。”
小兰笑道:“能感觉得到。那又如何?那疯子嘴上说讨厌你,但你若执意跟去,他未必不高兴。他若是真不高兴,揪你出来,你就躲呗,躲不过去,就耍赖呗。这些事情,你最拿手。虽然他嘴上叫嚣得凶狠,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如今的他,是不会再忍心下手杀你的了,对么?”
问题不是我会不会被杀,而是我会不会害他发病。小鱼儿心中牢骚,敷衍道:“他那么厉害,杀人如麻,还需要我跟着他、保护他么?他只是出去几天,为何你……”
“正是因为他杀人如麻,我才更不放心。” 小兰幽幽叹气道:“那疯子的手段虽辣,但心智却像是个小孩子,江湖阅历又浅,是很容易吃亏的。白夫人的那次,不也是由于他与人结下梁子,小花又不记得他做过的恶事,才被连累……”
“白夫人?”张菁此时“恰巧”路过小鱼儿的身后,出声道:“马亦云那女人狠毒,确实世间罕有。不过上次恶人谷的师父们,不是说她已经咬舌自尽了么?不提也罢。”
“大嫂?来了?今日你也起得这般早?”铁心兰见张菁过来插话,知自己与小鱼儿讲的话,已被她听去了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忙打招呼。
张菁对小兰亲热的回礼道:“弟妹。早。”
“哦,料想小荷此刻该醒了,我先去看下。”铁心兰有些忐忑,借词告退,心中对张菁竟有几分抱歉:结拜姐妹,如今又是妯娌。小兰对张菁的心思还是知道一些的,她表面上虽八面玲珑,事事周到,万事都助着小鱼儿,帮他治疗无缺的心疾。但实则……对黑花多少仍心存芥蒂。她怕心性不稳的黑花哪日发狂,伤了小鱼儿。这个瘟神刚被送走,自己便游说小鱼儿再去追他……任哪个作妻子的,都不会乐意的。不过,谁让那个瘟神和小花共用一个身体呢?向着自己的男人,总为自己的男人考虑得多些,女人之间的摩擦,便在所难免。
张菁看着铁心兰的背影,对鱼兰二人所言之事只字未提,只笑问:“相公,昨晚睡得还好么?”
小鱼儿也不提自己方才与小兰所谈之事,只笑答:“很好,非常好,是几天来最好的一次。老婆的药果然灵验,我的确梦见了他。”
张菁微微有些吃惊,却又马上笑问:“哦?梦见了?那你梦到他之后,踏实了些,肯放心了么?”
小鱼儿笑道:“踏实了些。不过疑点也更多了,其实我很想再找你要一粒那药,再探个究竟。但……那药既然会成瘾,还是算了。能梦见的人,即使不借助药力,迟早还是会梦见的,对么?”
张菁不由得赞叹道:“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不会因为痛失亲人,就一蹶不振,沉迷于麻药。不瞒你说,那所谓的梦仙丹……仅仅是安神药,会让人睡得很沉而已。我见你前日坐卧不宁,怕出岔子,才哄你服下的。”
小鱼儿:“……”
张菁笑道:“怎样?明白了没有?我只说了一句‘能梦见最想梦的人’,你便真的梦见了白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皆为虚幻,都只是你的心魔作祟。”
“睡得很沉……心魔作祟……你的梦仙丹是假的……”小鱼儿听言沉思了许久,竟突然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道:“假的。妙极!妙极!如此一来,我便更加确信:那个梦,不是我的,而是他的了!”
“哦,是么。太好了。”张菁赔笑,心中的忧虑却越来越浓:这只鬼迷心窍的鱼,还有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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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张菁给了小鱼儿一瓶安神丹,说一日只吃一粒的话,是不会伤身的,人会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小鱼儿将药收了起来,却没有吃,只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自己的假设:白花若是耗尽真气,一辈子都不可能醒了,必定睡得很沉。所以他猜想,自己浅眠只会梦到黑花,深睡才可能梦到白花。这假设是对是错,要从今夜开始试验。
张菁虽不大相信,但也不想违他的意,惹他伤心,便哄着说有道理。
小鱼儿就寝入眠,再睁开眼,发觉自己已不在床上。这里是哪里?或者说,这里是谁的梦?他已开始习惯清醒着做梦,只打量了打量四周,辨认这梦境自己是否认识。
完全陌生的地点。一间刑室般的屋子,光线昏暗。
屋里约有十来条汉子,高矮胖瘦不等,却个个脸上长着横肉,眼神凶悍,面目可憎。这是……哪里的贼窝么?
屋子中间,七八个匪人围在一起,低头看地。这群喽啰……围着什么?有宝贝?分赃?小鱼儿凑近前去,人群正中的地上,倒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白衣男子。这男子满身是血,目光冷厉如冰,眼神却还有些涣散,似是迷药的药劲儿还没褪去。竟是黑花!
“还不说么?移花接玉的秘密?”一个黄脸汉子蹲下身子狞笑道:“再不说,我可要挑你的脚筋、废你的武功,让你变成终生残废了。看你的移花接玉,能不能接上脚筋!”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显得更加阴森尖利。
黑花仍是满脸不屑,斜眼冷冷瞟着那汉子,一语不发。
“傲?看你还能傲到什么时候!”黄脸汉子问身旁的山羊胡子男人:“白羊,我看咱们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说的。就先挑了他的脚筋,怎么样?”
白羊却懒洋洋的笑道:“黄牛,还是等上一等,等大姐来了,再行论处。”
“你们两个在念叨什么?一进门就听人禀报,寨子里出了件大事,什么事情?”一位穿着暴露的风□□人娇笑着进了门。
“大姐!”七八个贼人忙低头闪出一条路来,让那女子走近。
“大姐!”黄牛低头禀报:“我们抓住了一个宝贝,这小子……”
“移花宫的花无缺,对么?”风□□人低下身子,托起黑花的腮,辨认完面目后又狠狠扔了出去,冷笑着问。
黄牛赔笑道:“大姐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此人。”
风□□人有些兴奋的问:“你们……是怎么捉住他的?”
黄牛道:“本来没事的。我们几个弟兄在饭庄里吃饭,黑面君相中了个姿色不错的姑娘,想上去问候问候,便被他一招杀死。为了给黑面君报仇,司晨三君三个人便一起围上去拿他,皆被他重伤。我见他不是善茬,却带着个痴痴傻傻的老太太,便让几个弟兄先将他引开,再趁其不备,偷偷捉了那女人。我抵住那女人的脖子,拿来要挟这小子,让他乖乖束手就擒。这小子一愣神,白羊便用蒙汗药往他身上一撒……”
“哦?这么顺利?”风骚女人听完禀报,向黑花阴笑道:“花无缺,别来无恙啊~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上次,中了老娘的暗器居然都没死,算你命大。但你没想到,我装作咬舌自尽的样子,其实也未死吧……”
“你……是谁?”黑花不解的问。
“白夫人,马亦云!”白夫人吼道:“少装蒜了!老娘我生得国色天香,令人过目难忘。咱们这已是第三次见面,你居然还是不记得我的容貌?!”
黑花茫然的看着白夫人,依然回忆无果。
“大姐……您与他认识?难道您和他曾有过……”黄牛见白夫人气得直脸红,疑心他们曾是情人,竟有些忐忑。
“曾有个屁!给我把他宰了,马上!”白夫人火冒三丈、跺脚咆哮道。
“那移花接玉的秘密……大姐,您不要了么?”白羊还是觉着有些可惜。
白夫人怒道:“你看他这种人,你觉得他会招供么?打死都不会招的。他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乱棍打死。快!给我乱棍打死!打成肉酱!拿去喂狗!”
“是!大姐!”黄牛和白羊听吩咐狞笑着答应,拿来两根黑粗的铁棍,抡圆了便向黑花的身上砸去。
一下,两下,刑室里回荡起铁棍落在皮肉上的钝响。白夫人冷笑着看了黑花一眼,便气哄哄的摔门而走了。其余的匪人见无利可图,也相继离开。屋里只剩下黑花和行刑的二人。
血肉横飞,黑花受着残忍的棍棒之刑,却似是一点儿都不疼,仍是一脸的木然,只冷冷盯着这两个刽子手看。
黄牛被怨恨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却笑问白羊:“没意思,兄弟,你说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怎么不哭也不叫啊?是不是已经哑了?”
“我没哑。”黑花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充满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