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驰脸色发青道,苏睿还要开口,他已经暴怒起来:“还不够吗?小蔼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一个老糊涂和一个神经病不够,还要来一个圣母病?”
苏睿脸色一白,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泣不成声的奶奶,末了一咬牙,甩开苏驰的手就要去找楚唯一:“奶奶身体不好,姑姑如果真的被抓起来,奶奶会受不了的。”
苏奶奶连连点头,苏驰气得半死,刚准备开口,楚政黑着脸说话了。
“陈阿姨?”
苏家奶奶愣了下,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中年人,仔细辨认了一下,双胞胎你拉我扯,还算注意分寸,没当场打起来。
“你是?”苏家老奶奶,苏睿苏驰的奶奶陈怡仔细打量着楚政,想要回想起对方。然而二十年忧心幼女,常常以泪洗面的她两眼已经昏花,记忆也不是很好了。
“我是楚政,很久之前您的邻居。我之前的太太是方琴,我家曾经和您是邻居。”楚政黑着脸看着眼前的糊涂老太太,读了这么多年书,自付有着好修养,但看到这个老太太,想起这老人家那些糊涂事,楚政也忍不住火上脑门。
邹敏从医师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一堆斗鸡似的兄弟你拉我扯,还有自己向来温和的继父眼睛瞪得溜圆。看情况不对,邹敏忍不住出声:“两位有话好说,不然我要报警了。”
一提到报警,老陈太太眼泪开闸一样奔流直下,伸手就去拉楚政的衣服:“不要报警,我的菀菀没有生病,她只是心情不好,小楚,让你儿子不要报警。菀菀是个好孩子。”
楚政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倒是邹敏忍不住呲了一声。
“心情不好就可以照着人往死里打啊?我算是见识了。”
楚政听得心脏狂跳,大步走到邹敏身边:“小苏怎么样?”
邹敏挑眉看着停下手的双胞胎,说话很不客气:“我还跟医务室的警察了解了下情况。两位先生,老太太,法制社会啊。请问你们家亲属突然冲出来攻击我家人算怎么回事?小区门口有监控,什么都拍下来了。打人往死里打,又是掐脖子又是撞额头。小苏现在很危险,中度脑震荡,随时要观察,就怕颅内出血。你们现在跟我们说,打人的只是心情不好?”邹敏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紧张不已的楚政。
苏驰无声地闭眼,松开自己钳住苏睿的手,苏睿脸色青青白白好一阵,陈老太太“哇”一声哭出来:“我的菀菀很可怜的,她是生病了才心情不好的,你们原谅她好不好。”
邹敏翻了个大白眼:“有病就要治,治不好就关着!你们把神经病放出来打人,还有理由了?”
她听了半天,警察为难地提到了打人的那个女人苏菀菀的情况,已经听得邹敏一肚子火。现在出来看到苏家的亲属,邹敏突然有种打人冲动。
苏驰拉一把苏睿,伸手去拉自己奶奶:“奶奶,回家再说。”
陈老太太甩开自己孙子,伸手去捉楚政:“小楚,求求你帮帮阿姨,阿姨只有菀菀这一个女儿。”
楚政猴子一样跳起来,躲在自己继女身后:“别别,阿姨,这打人的事情不能这么算,好多人都看着,警察处理了。找我没用。”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听说苏菀菀打了苏蔼,打了自己——儿子的对象,楚政也火了。
“他是菀菀生的,惹菀菀生气,被打两下又怎么了。”陈老太太哭喊道,楚政和邹敏两人听得迷糊,走廊那边大步走来的楚唯一闻言脚下一顿,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
楚唯一和楚政齐声道,楚政扭头看一眼自己儿子,只看到自己儿子大踏步走了过来,照着苏家那对双胞胎之一就是一拳。
拳头到苏睿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愣着的,苏驰扯开苏睿,抬手接下楚唯一一拳,脸色一变。
“楚先生你冷静一点。”苏驰硬着头皮道,对方又是狠狠一拳下来。
“我很冷静!”
楚唯一咬牙道,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心脏狂跳。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导师说的那句话,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还有眼前这对双胞胎暧昧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突然明朗起来,楚唯一只觉得自己心痛得几乎要爆炸。
他都觉得很难接受,何况苏蔼?
一直以来叫他去死,甚至动手攻击他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简直是一出——活生生的人伦惨剧!
☆、第69章 我是你的唯一
楚政和邹敏在一边听得稀里糊涂,一扭头,就看到楚唯一泛红的眼,一脸可怕的表情。
楚政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儿子露出这样的表情,痛苦到了极点之后,是深深的绝望。好像遭受了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痛彻心扉。
楚唯一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很多。短短几秒的时间,他脑中记忆回放了这几年来苏蔼相识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就很孤独的青年。
游戏里见面的时候,那个温柔又可靠的新手。
从可以被忽视的存在,再到无可取代的队友,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又无辜的人,被来自自己最亲的人否定之下,能对世界、对别人依旧抱有一丝温柔。
为什么要是他来承受这些本就不该承受的遭遇和感情?为什么反而需要用谎言来保护他让他不受伤害?
楚唯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恶狠狠看着苏家双胞胎。
很明显,这对兄弟什么都知道,甚至那个看起来站都站不稳的老人也知道所有的真相。
“既然他是你们家的孩子,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住?为什么他脚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为什么他会一直被否定?甚至要被你们的人喊着去死?”楚唯一慢慢靠近苏睿,苏驰硬着头皮挡在兄长身前。
“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楚唯一一拳打在苏驰腹部,对方被他击中腹部,脸色一白,虾子一样弓起身来,苏睿瞪大眼睛,将自己奶奶拦在身后:“别、别动手,有话好说。”
苏驰低声骂了一句,摇晃着身子看着楚唯一绕过自己,走到苏睿身前,一把拎起对方的衣领。
苏驰和苏睿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眼前这个苏蔼的朋友的怒火。
苏驰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拳头击中肉的声音,也没听到苏睿的闷哼,更没听到自己家那个令人头疼的奶奶的哭喊,他极快地起身回头,看到楚唯一用手拍着苏睿的脸,轻轻拍打着,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说着残酷的话语。
“看看你们,多么让人感动的兄弟情深啊?多么让人感动的子孙孝道——但为什么你们连一丁点仁义慈爱,都不愿意给他呢?你们的菀菀生病了是吧?付出一个卵子就能随便打骂,这样的生意真好做——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但是……”
楚唯一送开苏睿,阴测测看着陈老太太,扬起嘴角笑笑:“老太太,你别哭了,留点力气以后哭吧,因为你哭的时候,还长着呢。”
轻声细语说完话,楚唯一站直身子,拉了拉衣领,转身往自己父亲和邹敏身前走去,除了一脸铁青,不管是走路还是动作,都非常优雅、正常。
“爸爸,我今晚应该是肯定没时间回家吃饭了,因为随时要观察,就怕小蔼会突然颅内出血。”
楚政看着儿子,说话有些结巴:“没、没事,我给你带饭。”
邹敏站直身子:“我也在这吧,我是外科,万一有什么,我想我应该能给你一点帮助。”
楚唯一冲着邹敏,扬了扬嘴角:“谢谢,拜托你了。”没空再理会双胞胎,楚唯一加快步伐回到病房,推开门就看到苏蔼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在呕吐,原本就消瘦的人现在看起来,更加羸弱。
邹慧扶着苏蔼侧躺下,伸手摸了摸苏蔼额头,低声说了两句,楚唯一看到苏蔼露出一个笑来,带着一点羞涩、一点仰慕。
邹慧安抚了苏蔼,回头就看到自己继子站在门口,脸色表情柔柔的,看自己的目光里带了点感激。
“吐是正常的,但是观察不能断。”邹慧靠近楚唯一,把门诊卡给对方:“我回家给你们带吃的来,我煮点汤给小苏。你晚上是要在这吧?房门关了么?我去收拾点东西?”
“门开着的。谢谢……妈妈。”楚唯一接过卡,低声道谢,邹慧拍拍他的手背,出门去了。
苏蔼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觉得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消毒药水味,冰冷的机械,身体从里到外都是痛的。
脑子也晕乎乎,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各种事情颠来倒去幻灯片一样。
一会是很小的自己坐在地上惶恐地大哭,身边是争吵的男女,哭了好久,只等来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摸了摸自己。
紧接着,是研究生考试的题目,分析唐代诗歌流派的变化,从唐初四杰再到晚唐,论时代环境对诗歌流派的影响。
楚唯一坐到苏蔼床前,就听到对方在呢喃自语。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
“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澹云闲今古同。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读着读着,苏蔼重复在人歌人哭水声中这一句上,眼看着他呼吸急促起来,楚唯一低下头靠近苏蔼,在他耳边轻声背诵:人歌人哭水声中。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