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顿感索然无味,挪开视线,一言不发的离开留仙台,清寂的仙台徒留九天略显萧瑟的身影。
银发男童漠然的望着狂笑不止的九天,她额上的神纹已消失大半,光洁的额印着参差斑驳的纹路,狰狞可怖。
“你以为他进了天光还能活着出来吗?当初父君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只堪堪保他六百年,委实可笑!”
“……”
“呵,我与你们说这些作甚?反正都是将死之人。”
九天玄女双臂平展,纤细的身躯高悬于天,霎时风云雷动,一束光柱自雷云中探出将她笼罩其中,一阵刺目的光芒遽然发出,待光芒褪尽,九天宛如失去双翼的鸟儿重重摔在莲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身下溢出刺目的金色液体,石台却纹丝不动。
九天颤巍巍的抬眼望向自天光内走出的两个身影,面露骇色。左边那人着月白色的长衫,同色的发带束起青墨色的发丝,嘴角噙一抹讨喜的笑。右边的人面若寒玉,眸敛月华,眉间一点朱砂,白衣胜雪。
“竟然……怎么会……”
九天手肘撑地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然而她一动钻心般的疼痛袭来,方才自高空坠下她未能祭出护体神光已然摔断了全身的神骨。记忆中她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即便在那场旷世之战中。众神自危,唯独她安之若素,因为始终有一个挺拔的背影护在自己身前,护在所有人的身前,那便是她的父君。
“姐姐!”夙玉惊呼出声跪坐在九天身侧。
“今日之局,可满意?”他仰望苍穹,幽幽道。
“救救我姐姐,求求你!”夙玉失态得大喊大叫,明艳的脸上挂着泪水惨白一片。
“谁要求他!”九天阴测怨愤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嘶声道,“你这个冷漠的怪物。”
他既不承认亦不否认,精致的侧脸仿佛凝结千万年的寒冰。
九天突然痴痴笑起来,笑声异常古怪,充满恶意。一点晦暗的火光明明灭灭……
“快走!”
火势,冲天而起;莲台,瞬间湮灭。
“姐姐——!”夙玉美目圆睁,她伸长手臂想抓住那个倒在血泊火海中的手,却发现她与她之间岂止隔了一道火海,火光中的她似有感应遥遥一笑,干净明澈,似极极北之地满目疮痍中那抹拯救了自己的笑靥。
泪如雨下……
最后一丝神纹剥落。
他赤着白皙的双足走到她面前,眼见这个非神非魔的异类苟延残喘。
“天火的滋味好受吗?”他问。
“哼,你能禁锢得了一时,却禁锢不了一世,你的时间快到了吧。”
“……”
“为什么?”她浑浊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么都没看,静静问,“为什么不救他?他是个好人,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默不作声,她自言自语道:
“他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类,会的东西不少,可全都是旁门左道,想学人间雅士种花种草,结果折腾出一个药圃还净是些不着调的,为了救几个与他无亲无故的凡人屡次放弃升仙。死也死得稀里糊涂,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错了吗?谁错了?错在哪儿?”
“你不该动情,更不该爱上他。”他说。
“不该动情,哈哈哈,”她笑出声,口鼻间鲜红肆流,“原来是我错了,爱错了……”
“既为神,既背负九天玄女之名,你该当明了自己的使命和禁忌。”
“……因为他是凡人吗?”
“因为你是九天玄女,拥有特别的力量。”他顿了顿,道,“神农将其称为源头。”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九天的表情登时一片空白。
“你不可以爱上任何人,为了神族根基。”
“神族根基……”她失笑凄厉道,“我为何至今才明悟……逼死云渊的是我,是这冷酷的天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所以我向你求血时,才会毫不犹豫的给我。”她转眼看向他。
“若我知晓你是为他而求,断然不会给你。心存恶念,形神俱灭。”
“恶念?”
“道所不容,皆为恶。”
九天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持续的天火灼烧她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眉宇间呈现灰败,丰盈的躯体逐渐干瘪。
许久后他缓缓道:
“你该感谢伏羲,那家伙自己一身麻烦却还能抽出空管别人的闲事。你也好,司典也好都得谢他。”
“谢他?谢他杀了云渊?”她自胸腔发出沉闷的笑声,仔细一听又像是哭声。
“你当真没有发现云天青的奇特之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六百年前云霁跳入轮回历经千世诞生于云家村,取名云天青,云天青的祖上曾是前朝镇守边疆的大将,唤名云渊。云霁与云渊本就有夙世因缘。”
九天神情呆滞,似乎不能理解对方的话。
“云渊的一缕残魄一直在星辰宫沉睡,直到三百年前才重入轮回。这世间除了烛龙与钟鼓,你以为还有谁有能力救下他。”
她怔怔落下泪,似呓语道:
“父君……”
“咔嗒~”手中的玉杯裂开一道口子割开拇指指腹,淡金色的液体顺着杯沿滴落,他垂下双眼,灿金色的眸子里浮现悲伤。
?
☆、终局(五)
? 九重天的中央漂浮着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千年前殿内时常传出悠扬的琴声,无数天女随着琴音翩然起舞,那时的景象至今仍深深烙刻在许多仙人的记忆中,后来弹琴的仙人消失了,宫殿就此沉寂。
殿内星辰铺地,圣光为顶,两位上神正在继续那场仍未结束的棋局,伏羲执黑,司晷天君执白,黑子的形势依旧大好。
“钧天宫这般清寂,倒是不太习惯呢。”司晷天君悠然道。
“一千年了,还不习惯?”伏羲挑眉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将视线调回棋盘。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来钧天宫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足一只手,还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司晷天君摇头晃脑道。
司晷天君话音刚落,蓦地脚下星河震颤,头顶的圣光晦暗,九天外疾风怒涛卷起天河千层浪,激浪拍打两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犹如海兽的怒吼,星辰宫上空繁星暗淡。
伏羲落下一子,面无表情。
“迦罗俱灭……他终究还是插手了。”司晷天君沉吟道。
“想破除天火唯有出动迦罗俱灭,当年劫火肆虐中州几乎把整片大陆烧没了,若非那柄剑哪有今日的诸神?”伏羲捻起一粒黑子低缓道。
“迦罗之下,神魔俱灭吗?委实可怖。”司晷天君叹惋一声,落下白子,道,“初见襄垣的始祖剑我本以为这便是道之极致,直到宿命之日他取出迦罗俱灭,我方彻悟始道无止境,始祖剑连它的十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伏羲轻抚腕间的玉扣,由一根粗陋的草绳穿系,看上去异常简朴,每当他忆起往事时都会这么做。对面的司晷天君眸光微闪,最终化为沉重的叹息留在心底。
“这盘棋下了好久了,是时候结束了。”司晷天君把玩着手中的白子。
“正有此意。”伏羲漫不经心道。
浓云退散,落日的余晖重新落在这片浩渺的沙漠中,起起伏伏的沙丘连绵几万里,清脆的驼铃声自极远的彼方传来,仿佛在诉说着离人当归,当归……
“你该走了。”银发白衣的男童站在半空凝视天际那轮火红似血的太阳。地上的女仙目色怅惘,风徐徐拂过她的刘海露出秀美的额,额上神纹冷寂。
女仙无言颔首。
“掌门……”蓝白道袍的少年站在女仙身后不远处,女仙转身望着这个她从小看大的孩子,露出一丝柔和。
“紫英,去吧。”她缓缓道,“琼华这片亡魂之地并不是你的归宿,你是自由的。”
“……是。”
她澄澈的目光掠过三个少年人,轻盈的落在两个白色的身影上,从容收回视线。
他与他安好,这便足够。
“有所怨,有所悔?”银色的双眸定定注视她。
“有所悔,无所怨。”她坦然道。
女仙绰约的身姿在余晖中若隐若现,她即将回到天界以新的身份度过漫长孤冷的生命。
“你心中所想究竟是谁?”他突然问。
她闻言一怔,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影子她谁都不会告诉,她要用最美的鲜花去装饰,用最动听的歌声去赞颂。
极北之地的那份独属自己的温柔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银发男童眺望远方,斜阳于地平线的那端逐渐下沉,他冷瞥另一个同样在看落日的身影。
“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人嘛,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夙瑶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说。
“难得的一场好戏自然要看到结局。”夙瑶眼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找死?”他轻轻的说。
“要杀人吗?好吓人,好吓人!”夙瑶警惕的退开一步,眼角的余光寻找退路。她可不想跟这个怪物杠上,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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