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先下了马车,冲着守门小厮,道:“叫人过来搬行李。”王甲见小厮还愣着,喝道:“你们环三爷回府了,怎么还请不动你们这些下人了?!没点眼力见,还不赶紧叫人去!”
小厮点头哈腰应是,一溜烟往里跑叫人,心里嘀咕王甲才是没眼力见,没瞧见主子下马车也不扶着,还有脸说他云云。
薛蟠给贾环系了带子,瞧着穿戴严实,点点头,道:“咱先进去,这里王甲言子看着就成。”行李在第二辆马车上,他出门不爱多带小厮,呼啦啦的一群看着就烦,又不是没手没脚的整天让人伺候。
俩人入了贾府自然先拜过贾母才是。二人到了荣禧堂,外头看门的丫鬟瞧见了,不敢肯定的叫了声环哥儿,见贾环点头,一脸震惊,再看旁边人高威武的男子,一猜就是薛蟠,赶紧请了安,道:“薛大爷安好,我先进去通报---”
“老太君让进去,天冷雪大别冻着了。”正堂掀了帘子,鸳鸯福了福身,道:“二位爷赶紧进来,哟,这是环哥儿?!”
丫头打了帘子,薛蟠贾环刚进入,鼻尖便是一股甜腻腻的脂粉味道,怕里头有贾府的姑娘媳妇,薛蟠眼神并不敢乱看,贾府不在乎规矩他要守着。
塌上坐着贾母,见了薛蟠很是高兴,连连道:“好孩子今个儿怎么过来瞧我了?你母亲可好?”
薛蟠请了安,一一答是。贾母还未说话,贾环便上前两步,跪着行了礼,规矩没错,就是冷帮帮的。贾母态度也冷了,让起了,见贾环的模样也诧异一番,但并未表现,将贾环晾在一旁,跟着薛蟠说了几句,薛蟠态度也是规矩,冷冷淡淡的客套,贾母不喜,便冲贾环道:“你既然回来了,可去见过你母亲?”
“环儿刚回来,先来老祖宗这里了,拜过老祖宗便去给母亲请安。”贾环淡淡道。
贾母瞧着便是不喜欢,还以为贾环变了样子,性子还是这么没有规矩,上不了大场面,顿时挥手撵人,道:“行了,去你母亲那儿。”
师徒二人出了门往王夫人院子去,贾环面上一股阴郁冷冽样子,薛蟠瞧了心底五味杂陈,却也说不出劝解的话,以前说了多少,贾环不是不往心里去,而是仇没报,恨难了,怎么会放弃前程过往心无芥蒂呢?!
王夫人听彩霞说贾环回来了,眼里一暗,面上喜道:“回来就好,赶紧让进来。”端的是嫡母大度仁慈。
“ ---薛大爷也跟着在外头一并来了。”彩霞弱声道。
王夫人抓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面上一冷,而后笑道:“好久没见我那侄子,我想的紧,愣着作甚,赶紧让进来,金钏上热茶,还有那果子都给端上来。”
正说话,俩人进来,贾环先给王夫人行了礼磕了头,道了句母亲,话音虽是温声,但冷梆梆的没半点感情。
王夫人瞧见浑身不一样的贾环面上一抽,愣是挤出个笑,怪是渗人,并未叫起,反倒一通关爱,在外头吃的如何睡得可香又没有认真读书云云,贾环就跪在地上一一答了,王夫人像是没瞧见一样,又问:“我前两天便派人过去---”
“好姨妈,地上冷梆梆的,环哥儿还跪着。”薛蟠温声道。
王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像是刚瞧见地上的贾环似得,赶紧道:“怎么还跪着,你瞧我,许久没见你想的厉害,一通说话倒忘了没叫你起。”
贾环背脊挺拔,直勾勾的跪着。
“你这孩子,快起来罢!”王夫人眼里带着几分恨意,面上不显。
贾环这才起来。薛蟠瞧了,温声笑道:“姨妈,环儿这晚归两天可怪不得他,我拉着硬是多留了两晚。”
王夫人自然不会枪头对准薛蟠,她心里打着小算盘不会得罪薛蟠,只是看贾环的时候眼光狠辣,当初她狼狈离府一切都是这贾环惹出来的,这次回来定要他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么么么大家【痴汉脸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抄经书
贾环回到赵姨娘小院的时候还能感到王夫人刚才投向他的目光,暗藏着的狠辣,背上入针尖在刺。刚才一切瞧在眼底,薛蟠自然看到他那姨妈对着贾环有多不待见不说,怕是以后这段日子会想方设法的折腾贾环。眼底暗藏着一丝担忧,薛蟠想起贾环那股狠劲,只安抚自己这小狼崽子不咬下王夫人一口肉就罢了,怕是王夫人也折腾不出大动静,如此作想,将心底的那丝担忧隐了下去。
赵姨娘见到薛蟠是真的开心,她儿子是龙是虫只等明年开春了,而这一切都亏了薛蟠的悉心栽培,没瞧着人儿明明与那个凤凰蛋关系亲厚,但唯独对着她家环哥儿瞧上了眼,真心教授学问。
“薛大爷喝茶。”赵姨娘小心端了茶递给薛蟠。
薛蟠接了茶,道了谢。因避着嫌,外头大雪门也没关,屋里都除了三人丫鬟婆子一个没少,薛蟠同贾环坐在凳子上,赵姨娘送了茶水,走到两米外的榻上坐好,她虽粗鄙但也知道防着下人口舌,正院里巴不得挑出她们错处,好坏了儿子的好事,赵姨娘这段时间为了儿子前程可是各种隐忍不发,脾性温顺许多,也不骂仗撒泼,贾政瞧了心里喜爱,一直宿在这里,王夫人瞧了更是气恨。
喝了会茶,薛蟠便放下茶杯起身要走,原本坐在边上愣呆呆的贾环站起,恭敬道:“师傅,我送您。”
薛蟠挑了挑眉,这家伙自从到了贾府一举一动就跟陌生人似得,处处透露着生疏规矩,薛蟠知道贾环这是在做戏,但还是瞧不惯这样面人似得贾环,刻板规矩的像贾政似得。
俩人出了院门,沿着小路越走越偏,见没了下人,薛蟠替贾环拢了拢大氅的系带,嘱咐道:“这段日子好好在家默书,别的地儿少去为妙。”
“怕是由不得我当乌龟缩在壳子里。”贾环眼中露出讥讽,道:“老太君瞧不上我这个不上台面的庶子,见了我心烦,免了我早晚请安的规矩,但我那好‘母亲’可是最重规矩的人,早晚请安应该的不说,经常抄写个佛经也是常事---”抬眼皮扫到薛蟠,贾环咽下了口中的恶毒之语,师傅再不喜欢王夫人,两家关系放在哪儿,贾环不想让师傅难做。故作轻松,道:“师傅不必担心我,母亲行事手段我也是知晓几分,再者当初那事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是我做的,她心里摇摆不定撑死也就是迁怒,小打小闹伤不了这条命---”
“越说越可怕了。”薛蟠捏了把贾环肉肉的脸颊,刚到薛府的时候这家伙身无多余的肉,脸上干巴巴的表情抑郁怎么看怎么不可爱,现在养久了,肉也多了,瞧着可爱漂亮像个孩子了。“你爱斗就只管耍手段,但别拿自己身体做赌注,要是被我发现了,你以后也别唤我当师傅。”
“知道了。”贾环低着眼睑,而后想到什么,鬼精灵似得,玩笑道:“我要是不叫你师傅,怕是赵弘逸要高兴死了,我才不让那家伙得逞呢!”
“行了就送到这,外头天冷你赶紧回去暖和暖和---”从怀里摸出个荷包,薛蟠递给贾环,“差点忘了这个,提前给你权当做年礼了。”
贾环接了荷包,藏蓝色底子,绣着暗色花纹,简简单单的,要不是手摸到花纹痕迹,打眼瞧过去就是一块蓝布缝的口袋似得,捏了捏,里面一颗一颗的,贾环摸不出来也不好意思当薛蟠面拆开,正琢磨着---
“走了。”
抬眼便只瞧见薛蟠那身火红的大氅在雪中的背影。手底拆了荷包,里面一兜子金银豆子,简单的小动物小花骨朵样式,贾环捧着一包金银豆子心里酸酸的痒痒的难受,眼睛止不住的酸意,他抽了抽鼻子,银豆子打赏下人,金豆子怕是给他准备傍身用的,没直接给现银,何尝不是照顾自己的自尊心?
贾环巴拉了脸,手背湿润,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将荷包盖好塞进胸膛了,那块暖呼呼的,低着头沉默的一步一步往回走,眼前出现了绣花鞋面和褶裙。
“环哥儿我有话要跟你说说。”温温柔柔的声音。
贾环低着头,没看来人却也知道是谁,规规矩矩的叫道:“三姐,我现在不便,改日再谈可好?”
贾探春见贾环这样畏畏缩缩低头呆板的样子,心里的希望便减了不少,刚听丫鬟说环哥儿这次回来于往大不相同,贾探春心里对着这位庶弟自然多了几分盼望,好歹拜了薛蟠为师,要是贾环中了功名,以后她日子也要好过许多,起码不用挣不用看眼色过活。
“你要回姨娘那儿?我同你一起,反正也就是闲聊两句---”话音未落,便瞧见贾环那一双红了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的,不由安抚道:“怎么哭了?”
贾环眼底闪过不耐烦,他这个亲姐自上辈子便领教过好手段,惯是攀高枝奚落他们院子的,刻在心底的莫过赵国基死了要办丧事批银子,贾探春那句‘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的检点,那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虽是赵姨娘胡闹在先,但也看出这个亲姐压根没把姨娘和他当亲的看。
贾环这人记仇,但也记好,尤其是上辈子苦惯了,没人对他好,这辈子但凡有人心里念着他,那恨不得掏心肺的全都给一个人。可贾探春没珍惜,也许贾探春也瞧不上自己这个畏畏缩缩的庶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