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蔺宁把外套脱了递给他,“你衣服湿了,先穿上吧,小心感冒。”
“那你呢?”他没有立刻接。
“我还好,现在不觉得冷,”对方穿着短袖看着他,“你可以穿一会再脱给我。”
“……那、谢谢。”
他没办法拒绝这个诱惑,接过套在了身上。残余的体温穿过外套传来,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头盔一直戴着不闷吗?”蔺宁问他。
如果他摘下,蔺宁估计就不会理他了,所以他只能说:“没事,我比较喜欢这样。”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睡觉,”对方又问他,“跟班导打过招呼吗?”
“我喜欢暖黄色,这里黄黄的,就想在这睡觉。”
简月说着话掏出手机看,静音的手机上很多条消息,室友以为他失踪了,在班级群里闹得风风雨雨。
“……”
他回复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班导似乎问了人,一会回复说观察室里有床,钥匙在花坛下,让他凑合睡一晚。
看了眼身后锁着门的观察室,他看向蔺宁告知了这个情况,之后问他道:“要去看看吗。”
蔺宁坐着没动,“那是单人床,两个人睡不下。你要困了可以去睡,我还好。”
简月便也坐着不动了,“我睡了一下午了,我也不困。”
蔺宁似是笑了下,之后抬首看向夜空,“那就一起看会星星吧。”
他们去房中拿了坐垫,去草坪上坐着看星星。大部分时候是蔺宁再讲,而他静静地听。蔺宁说起牧夫座的传说,宙斯、卡利斯托和阿卡斯,指着星星一颗一颗连起来问他说像不像猎人。他说像,对方就笑了,又将猎犬座指给他,说是猎人牵的狼狗。他比划着绳子,连到一颗星辰,说那是猎人的手。
简月其实不知道他指的是哪颗星星,但听着对方说那颗,看见了吗,他再回应说看见了——这样的过程重复起来就会让他心生欢喜。
蔺宁说了很久,像是累了,语速变得慢了些。他问蔺宁是不是困了,蔺宁嘴上说不困,过了一阵却歪倒向一边。
睡着的蔺宁像上天给他的礼物,他大着胆子接住对方,缓缓带着他躺下,令其枕在了自己腿上……
他很喜欢那一夜,像偷来的时光。蔺宁这么好,他真的放弃不了。
篝火在眼前摇晃,林安勾住了他的肩,拖长语调说:“你的心上人来了,去邀请他吧。”
不知是什么打动了林安,他自醒来便改变了主意,同意了他的提议。
简月回神看去,白日敲门不在的蔺宁出现在了庆典场地内,像先前一般隐在墙根,兜帽下阴影深重。
简月静了下,偏头对林安说:“我们一起去吧。我们是要三个人配合,又不是只有我和他,或者我和你。”
林安叹了沉重一口气,放开他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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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手臂靠着墙根的忏悔者面前站着两个人,一名占星师和一名武士。武士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来到这像是被强迫的,而忏悔者也无动于衷,从他们靠近至停下,没有换过姿势,也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简月不得不承担起沟通职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绷着脸皮笑,“大家的目标相同,合作是最好不过的,相信我们都已经有这个共识了。那就互相说一下能力,这样方便配合?”
简月先说了自己的术法,之后看向林安。被他的视线压迫着,林安叹息着开口,说明了自己常用的招式。
轮到蔺宁时,他却没有反应。
简月默了默,小声唤他,“蔺宁,你怎么了?”
兜帽下的阴影微动,似乎看向了他。简月吞咽了下,不确定道:“或者你是怎么想的,你可以说。”
蔺宁此刻心情非常糟糕。
他怎么想的,他想说不合作了,走远点,别在他眼前晃。但他又无法这么做,如果现在不合作,之后便没有加入这个团队的契机,等于是回到之前的情况,各走各路。
各走各路,等于是把简月拱手相让,任由他跟这个不知根底的下流胚子在一起,过他的、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生。
这样当然也没什么不好,他也可以回那个稳定繁荣的世界,继续他既定的人生。不需要打打杀杀、面对疯狂和诡异,只有前程似锦、家人相伴,好得不能再好,任谁置身于他的情况都知道该怎么选,只是枕边人调换了一下,从眼前的简月,换成了从小喜欢他的简霖。
简霖没什么不好,也帮了他很多,相处起来平顺自然,没有太多压力,从相识到现在,他无可指摘,要说喜欢也是多少喜欢的,而眼前人则差得远,看着便让人上火,性情从高中起便很是恶劣,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大学期间说是追了他四年,可也没有做什么,像是知道他不会收他的早餐,便只买一份,被拒绝了就自己开始吃,完全看不出半点失落,旁听他的课也时来时不来,从不会主动跟他搭话,反而是他借着问简霖消息的理由去坐在他旁边,这样也说不了几句,他没有聊天的动机,而对方则根本不主动抛出话题,一下课站起来就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似的。
大四的时候更是天天跟一个比他大很多岁的社会人士混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只听说他们经常会一起去酒吧,夜不归宿也是时有发生。
外公去世的那日,他什么也不想做,风吹过灵魂,身躯下空空荡荡。
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去了简月常去的酒吧,他在吧台前坐至深夜,喝了很多酒,却不肯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到见到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的简月,那一瞬间莫名想要发泄,想不管不顾走过去,问对方在做什么。
可是四目相接了一瞬,简月却拉着那个男人转身走了。
背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口,没有半刻停留,不来问他为什么喝酒,为什么出现在这,为什么表现狼狈……走得这么快,像是毫不关心。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滋味,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什么样,但大约像是一副买不起却很想收藏的画,不需要了解画的背景,买不到也没关系,因为画只是用来看,不知道背景、买不到,都不会耽误看。
他知道对方喜欢梵高的《向日葵》,因为颜色温暖。在对方眼里,自己应该就像那幅画一样,也黄黄的很暖和,不用专程跑去伦敦,去教室就能看到,还不收门票,何乐而不为。
大概就是这样吧。
之后他就什么也不想了。收到简霖慰问的信息,让他去国外,他就答应了。
被简月告白的那日,他说恶心对方,不是因为简霖让他这么说,而是他想这么说,因为他真的觉得恶心。
嘴里说着喜欢他,却不在乎他的好坏,不关心他的生活,转过身去就跟其他人搂抱接吻,甚至还对他做出只当炮友的宣言……
这样的人,不恶心吗?
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人付出真心,对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抛下一切跟他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就是转身离开,及时止损,可是,看着简月跟旁边的人站在一起,暗地里眉目传情,心就默然绞在一起,难受得什么都干不了,像是身上的螺丝松了,没有一个地方能正常运作。
他想捏起对方的下巴狠狠吻他,想问他昨晚是不是又做了他不许的事,想剥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想喂他吃进自己的欲望,不断把腰顶过去,把他里面搅得乱七八糟。
他想让对方跟他拥有一样的感情。
怎么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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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 同行
沉厚的血云在上空积聚成眼,还未等忏悔者做出回应,城主便在塔楼上举剑高呼“庆典开始”。
没有什么盛大的仪式,浓稠似血的天空中,曼尼将军似血芒降落砸进城中,谓之庆典的残酷考验便开始了。
曼尼将军高大威猛,身型似巨人般庞大,挥舞着令人胆寒的双刀,仅一击便将庆典的场地损毁大半。虽体积巨大,但动作却格外灵敏,下身由一匹瘦骨嶙峋的战马构成,四只马蹄有力地踏下,载着他在中城内驰骋。
魂灵们双手合十祈祷曼尼将军获得平静,悲壮的战歌在半空中回荡,场地中的战士们一拥而上,圈围着被猩红污染的将军,各种招式齐发,在暗夜中爆起阵阵光荧。
林安不需交待什么,已与简月有足够默契,点一下头便上前加入战局,而简月则在远处游走着吟唱起威力惊人的术法。
至于蔺宁,自战斗一开始便似一道影子般融入黑夜,即便用心去找,也无法寻到究竟。简月吟唱过程中,能看见蔺宁的身影时隐时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战局中,他的剑术诡秘简洁,只一击便退开,却每次都能造成可观伤害。
三位失垢者的加入令这场注定失败的战局变得持久而莫测,伤痕在曼尼将军身上逐渐累积,而同盟的战友也逐渐减少。
当天空中的红云浓稠似血时,战场上只剩下了三位失垢者,而曼尼将军仅有动作稍稍变慢,看似仍有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