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宜之先看了眼名片,算是半个行业内的人,然而抬眼一看,却悚然心惊。
这人和喻文泰太像了。
不是长得像,是感觉像,都是那种极其温和宽厚的笑容下,眼神中藏满欲望。
喻宜之转身想走:“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
男人堵住她去路:“你可以先拿我的,小姐,我以后可以帮到你很大的忙。”
如果喻宜之是普通的年轻女孩,或许还会被“世界上有免费午餐”这样的童话迷惑一瞬。
但她不是,她压低声音:“到那时你是希望我打给你老婆,还是直接报警?”
她匆匆走了,躲到角落,把手里的整杯鸡尾酒灌了下去。
那时她的酒量还不好,喝得太急让她有点天旋地转,靠住身后的墙。
她当然知道喻文泰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可成长过程中那些再不愿想起的细碎片段,让喻文泰像一个鬼魅的影子,始终飘荡在她身后。
笼罩着她,吞噬着她。
也许今晚见到了一个很像喻文泰的人,这种不安的感觉尤其强烈,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在人群中搜寻值得递名片的人,完成自己的工作。
忽然她瞳孔定住。
转身,逃一般进了洗手间,关门。
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喝空的红酒杯,放在盥洗台上,双手撑住,大口喘息。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早已像烧红的铁板一样,把那些人的长相烙在她心脏上。
可是,怎么会?
那人怎么可能在这里?
门突然打开,她吓得一抖,才发现不过是另个女孩进来上厕所,瞥到她惨白如纸的脸,还多看了她一眼。
她稳了稳神,想:今晚人这么多,也许那人根本没看到她呢?
突然小腹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
她匆匆走进一间隔间,居然真的来大姨妈了。
可见过度紧张的心理真会影响生理,她不得已敲敲挡板,像隔壁女孩求助:“请问,你有多的卫生巾么?”
还好女孩给了她一张。
两人共同出去洗手的时候,喻宜之说:“谢谢。”
女孩笑笑。
喻宜之迟疑了一下:“你刚进来的时候,门口有没有什么人?”
“没有。”女孩看一眼喻宜之苍白的嘴唇:“有人找你麻烦?要不要帮你报警?”
喻宜之摇头:“不用,谢谢。”
那样做有用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了。
女孩走后,喻宜之又定了定神,既然门口没人,趁现在溜走才是上策。
她开门走出去,刚走两步,角落一只男人的手,忽然伸出来攥住她纤瘦的手腕:“喻宜之,好久不见。”
喻宜之闭了闭眼。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在喻家那样的家庭成长起来,她真不该这么天真。
就像身边这人化成灰她也认得一样,她又怎会寄望这人没看到她呢?
她低声说:“喻彦泽,好久不见。”
内心快速盘算了下对策,又低低叫了声:“哥。”
喻彦泽哂笑一声:“怎么,想用亲情关系制约我啊?你好像搞忘了喻宜之,我爸从来没有收养你,你跟我从来没有一天算一家人。”
他凑到喻宜之耳边,潮湿的鼻息令人作呕:“不管我想睡你还是想娶你,都一点问题也没有。”
喻宜之一背的冷汗,小腹那种窜痛的感觉又来了。
喻彦泽:“走吧跟我回家,我妈也想你了,你不该回去看看她?怎么着你也算她养大的。”
喻宜之跟着他出去,才发现下雨了。
喻彦泽开一辆很张扬的阿斯顿马丁,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在暴雨中咆哮,雨滴以一个很诡异的斜度打在车窗上。
像眼泪,像哀悼。
终于,喻家那栋三层别墅近在眼前了。
单是看着这房子,喻宜之已经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喻文泰暴毙、任曼秋搬离K市以后,她从没有一次靠近过这房子,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她遗忘的梦魇,而今晚,它张牙舞爪的再次复苏。
隐约的小提琴声从楼上传来。
喻彦泽:“坐吧,你对这儿熟得很,也不需要我招呼你了,我去叫妈下楼。”
喻宜之在沙发上坐下,阿姨打扫得很干净,并没有她想象中陈年的灰。
喻彦泽瞥了她眼。
“怎么?”
“没怎么。”喻彦泽笑得有点油:“没想到你这么听话,我还以为说要带你回喻家,你会跑。”
喻宜之在心底冷笑:跑有用吗?
她小时候跑过那么多次,最远一次都混上八个多小时的大巴到D市了,还不是一样被喻文泰找了回来。
找回来以后等着她的是什么?她完全不想回忆。
这时楼梯一阵轻灵的脚步声传来。
喻宜之抬眸,任曼秋顺着楼梯拾级而下,盛夏将至仍裹着披肩,一如既往的苍白、文雅,像个不入世的艺术家。
她在喻宜之面前坐下:“宜之,好久不见。”
喻宜之轻声:“我根本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你。”
大姨妈带来身体的寒意,裹挟着窗外的雨气,让她一直在微微发抖。
上一次见任曼秋,还是她高三的时候。
喻文泰暴毙以后,她搬出了喻家,任曼秋一次也没有找过她。那次见面,是她主动找的任曼秋。
她来求证一件事:“我提前批走不了清大,是你动的手脚?”
“是,并且我告诉你,别想着高考出分后报这些名校,就算文泰去世了可他的影响力还在,我一样有办法让你上不了。”
“为什么?”
任曼秋那双铅灰眸子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问题很多余。
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天哪,任曼秋爱喻文泰。
她一直以为,任曼秋主导了去孤儿院找个小女孩回家养,并且日日年年躲在音乐房、一门心思沉浸在音乐中,都是因为想避开喻文泰。
错得离谱。
任曼秋之所以这样过了几十年,是因为她爱惨了喻文泰,爱到无论做出多么荒唐的事,只要还能把喻文泰留在她身边就好。
喻宜之一直以为喻文泰是这个家的主导者,现在看来,任曼秋才是幕后主使。
任曼秋看向喻宜之的眸子,剥离了表面的无欲无求后,有一种疯狂的嫉妒。
任曼秋亲手把她养在喻文泰身边、养成喻文泰喜欢的样子,而在这十多年的时光里,任曼秋没有一天不嫉妒她。
“文泰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但无论如何,单冲这份嫉妒,任曼秋也不会让喻宜之好过。
她断了喻宜之的前途,像折断一只亲手养大的鸽子的翅膀。
从小在喻家这样的家庭长大,的确赋予了喻宜之精于算计的本领,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开始蒙上防尘白布的家具,很快明白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
任曼秋瞟了她眼:“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是想用面前的热茶泼我,我劝你不要这样做,没意义,太幼稚。”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跪下,你肯么?”
任曼秋作为养大喻宜之的人,其实很了解喻宜之,明白喻宜之在喻家这么多年,支撑她走过来不至于精神崩溃的,全凭那一股骨气和自尊。
喻宜之一定不肯。
令任曼秋没想到的是,喻宜之缓缓站了起来,手一松摔了茶杯。
任曼秋面色一凛:“你干什么?”
喻宜之跪在了她面前。
任曼秋一震。
她印象里的喻宜之,看上去总像只骄傲的天鹅,从不愿弯一弯那美丽的脖子低头。
现在喻宜之居然真的肯对她下跪?这跟让喻宜之死一次差不多。
喻宜之跪在她面前,雪白的膝盖被碎玻璃渣磨损,淌出夜莺泣血般的鲜红:“你处理完后事,应该不会再回K市这个伤心地了。我可以不去邶城海城读一流大学,我就留在K市读一个最普通的大学,求你,给我留一条路。”
任曼秋:“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对她下跪是放弃自尊,跪在玻璃渣上又透出狠绝,让任曼秋心底震撼。
喻宜之闭了闭眼:“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路。”!
第67章
其实这不是喻宜之唯一的路。
或许在这栋老宅里,喻文泰和喻彦泽都自以为他们了解喻宜之,但真正最了解喻宜之的,是同为女性的任曼秋。
喻宜之表面看起来很温驯,可她能从喻宜之的眸子里看出野心,喻宜之想的是爬上更高位置彻底扳倒喻家也不一定。
或许其他事,喻宜之会委曲求全,但要断了她的前途,等于碰了她的底线,任曼秋本预计喻宜之会跟她拼个鱼死网破。
可喻宜之就这样跪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问:“你在盘算什么?”
喻宜之摇头,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身上透出罕见的沧桑:“我没盘算什么,我就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任曼秋在犹豫。
喻宜之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任曼秋肩膀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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