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看到未来了。”蒋驭野语气极其的冷淡,他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长大,出国,社交,结婚,接手家里的生意,生孩子。然后像他们对待我一样的去对待那个生出来的小孩。闻浪,这种人生真的很没有意思。”
闻浪躺在他旁边想了一会儿,说:“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吗?”
“你有吗?”蒋驭野问他。
蒋驭野的声音很平,说的话也很直接,“不依赖家里的关系,和你一样,老实的上学,高考,然后出来到社会上给人打工,最后还是结婚,生小孩,背上各种贷款。被榨干净最后一丝价值,然后劳苦一生在晚年随便生个什么病,一辈子的奋斗也成了泡影。最后还不是要去死?”
蒋驭野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最后总结一样的说:“所以我就想,不如现在就去死吧。如果人生不过是受罪,何必去强撑呢。”
蒋他没再看闻浪,就那么看着天花板,语气分外笃定,足够闻浪明白他是真的想去死。
闻浪知道劝不动。
他也收回目光,躺在床上,静静和蒋驭野看着同一块天花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人生的希望,未来,这些事好像都只是一个很空洞的概念。他如此努力的生活,与其说是为了给未来挣一个盼头,不如只是为了逃避一些惩罚。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做好了未必有奖励,但是掉队了的人就一定会有惩罚。大多数普通人的人生,会在一次失败之后就滑入某种深渊或者底层阶级,从此被困在那里,身躯和心灵都会经历足够多的痛苦来让人后悔。
“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闻浪躺在床上,良久,他这样对蒋驭野说:“是什么让你突然就这么想了,长时间的挫磨只会让人疲惫,让人想要休息,想要放弃,可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突然这么想要死了,是你妈妈的事吗?”
蒋驭野在一沉默了很久,沉默到闻浪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蒋驭野才开了口。
“那天葬礼。我外公把我叫了过去。”
蒋驭野的话很平,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琐事。
“他知道我拿那个相册给文与鸢的事了,但是他没有怪我。”
蒋驭野的话忽然停住,呼吸急促起来,好像是在回忆一些他完全不想再想起来的事。半晌,在一片静谧当中,他终于把话说完。
“他和我说,我做的对,文与鸢死掉,对谁都好。”
闻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还没成年的少年并肩躺在床上,蒋驭野口中的文颂龄的话像是一句诅咒,盘旋在昏暗的室内。
过了很久,是蒋驭野自己自嘲一般地笑了,他伸出手,揉住自己的脸,嘴角带笑,声音却很干涩:“…………很无聊吧……我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活不下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闻浪打断了。
闻浪侧过身,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抱住了蒋驭野,压在了他身上。
他一句话没有说,蒋驭野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感到一阵酸涩直冲上鼻头。
他反手抱住闻浪,两个人在床上抱在一起,蒋驭野在闻浪瘦削的怀抱里逐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向来很要面子,尤其在闻浪面前。可是他被抱住的那一刹那,忽然觉得好像这种坚持也没那么有所谓。
“你帮我找个漫画的结局吧。”闻浪在蒋驭野耳边声音很轻地说:“我把店里的册子都翻过了,但还是没看到结局,等你帮我找到了,你如果还是想死,我们就再说。”
蒋驭野懵懵地,甚至有点傻气似得半带着哭腔开口:“……真…真的吗?”
“真的。”闻浪抱紧他,没有丝毫犹豫:“但是说好了,你既然要我陪你,就不能中途撒手一个人走了。”
“不会的。”蒋驭野答得很快:“我不会走的。”
-
许书文记录的手写到一半,卡壳了一下,抬头去看闻浪脸上的表情。
因为后续要把他们俩隔开,作为蒋驭野少年时第一次有自杀倾向的亲历者,保险起见,他问了很多当年的细节。
闻浪可以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坦诚地让许书文都感觉匪夷所思,毕竟和一个人拥有这样的过去,现在却又把这些都拱手相让,好像谁去替换他的位置都无所谓。
他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闻浪却觉得他想多了。
“我已经做不到这样的事了。”闻浪语气很平静:“你知道心理学的咨询关系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能不自量力地觉得自己负担得起另一个人的人生,现在是不敢的。”
“为什么。”许书文大为不解:“你现在应该远比那个时候成熟和坚强。”
“敢于承担又不是靠得成熟和坚强。”闻浪觉得这是一个傻问题,说:“靠的是勇气。”
“我现在没有勇气。”闻浪淡淡地开口:“我太累了,许先生,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一个人休息。”
许书文觉得闻浪的话里还有未说完的部分,但是他们的关系却也还没到能继续问下一句话的程度,只能作罢。
这天晚上,闻浪自己一个人睡觉。
他白天睡过,以至于到了晚上有一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地呆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到最后,闻浪只能放弃强迫自己进入睡眠,起来找杯水喝。
室内的窗帘被拉了起来,窗外还是有很好的月光。
闻浪喝着水,坐起来看窗外。月光下,花朵也在睡觉,粉色的,白色的,大红的花瓣都收拢起来,像是一封封欲说还休的情书。
闻浪看着那些花朵出神,没想到这些花夜里看也这么好看。他以前没有什么养花的心思,这些日子以来倒是逐渐有了一些。可能是这一院子的花长得实在太好了,才让他心旌摇曳,才生出这个念头来。
如果他还有力气继续活下去的话,也许会养花吧。
闻浪这样想。
许书文没问到最后的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
他当年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自己总有办法把蒋驭野拉回来。就这么单纯的心思,现在是一点也做不到了。
闻浪看着窗台到楼底的高度,心思恍惚的自嘲。
现在不是他主动带着蒋驭野跳楼,就已经不错了。
第79章 78
蒋驭野和闻浪隔开两天后,又出了问题。
第一天其实还好,许书文尝试使用了一些闻浪当年做过的手段,取得了一定效果。至少蒋驭野是愿意配合的。
但是自己睡了一晚上之后,蒋驭野第二天明显就有点不对了。
他明显晚上没有睡着,表现得非常焦虑,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咬自己的指甲和嘴皮,啃得鲜血淋漓。
许书文也很焦头烂额,他尝试用第一天和蒋驭野交流的方式和他对话,但是蒋驭野完全听不进去。他甚至又出现了一定的行为和记忆退行。蒋牧原下午来看他的时候,蒋驭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在陪文与鸢吗?
他这句话问出口之后,率先破防的是蒋牧原本人。他头一次在书房发了极大的脾气,甚至有些神经质地一意孤行,想要直接给蒋驭野上拘束带,以防万一。
许书文再一次跟他争吵,争吵到最后也没有任何结果。蒋牧原长期以来因为蒋驭野的情况积累的压力也到了一定极限,他在书房摔了东西,并勒令所有人都出去。
蒋牧原在砸东西的那一瞬间也很恐慌。他对自己身上出现的和蒋驭野类似的过激反应也开始神经过敏。毕竟他们是亲兄弟,都是文与鸢的孩子。
蒋牧原在书房把自己关了一下午,最终还是放弃所谓的治疗坚持,同意了让蒋驭野和闻浪先住在一起。
他已经管不了这是不是饮鸩止渴还是别的什么了。只要蒋驭野能状态好一点,稳定一点,让他从这个紧绷的精神状态里解放出来。他不介意把闻浪当成什么针对蒋驭野的速效药来用。
他不想也变成疯子。
-
再一次见到蒋驭野,不同于对方明显的高兴,闻浪倒是在想蒋牧原。
他现在已经完全理解关于如何对待自己的反复无常完全取决于蒋牧原的想法了。虽然重点还是要看蒋驭野的情况好与不好,但是蒋牧原要是个像文颂龄或者蒋彧州那样的人,那事情就绝不会变得这么折腾。
闻浪在私下里对着蒋驭野悠悠地吐槽道,说在你家做个好人,确实挺难哈。
蒋驭野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在说蒋牧原,当时就不高兴了。
他是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的,所以蒋家的好人向来只有蒋牧原一个名额。
闻浪知道蒋驭野向来对蒋牧原有敌意,不是那种争家产的,就是一种单纯的,不太看的顺眼。蒋驭野神智清醒的时候还端着点,神智现在不清楚就直接表现在脸上了。
许书文现在每天来看他们,一方面是配合治疗,另一方面也是变相看着他俩,避免上次上天台的事再发生。他每次看到蒋驭野表情的时候都很啧啧称奇,说没见过他这么像是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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