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章寻鼻子轻皱,他脱力地松开手,手心扎着几块碎玻璃,包扎手掌的领带已被鲜血浸湿。
汤思哲红着眼把玻璃块夺回去,趁他们失神的空当再次往汤可林刺去:“一对奸夫……”他一抬眼,与汤可林四目相对,对方仅仅是斜睨着他一言不发。
雨停了,微光照进客厅,映入汤可林眼里,让他看起来目光如炬,但光亮没几秒便转瞬即逝,只留下一湾黑沉沉的死水,令汤思哲不寒而栗。水底犹如蛰伏着一头猛兽正隔着水面打量他,悄无声息的、蓄势待发的、阴险毒辣的,可以把他一招致命,还没探出头已经让他胆战心惊。
他动作稍有停顿,眨眼间,玻璃已落到汤可林手里,成了一把削骨刀。汤思哲的下巴被利器抵着上下刮蹭,皮肤浮现斑斑血丝。汤可林压住他两臂,开口时犹如索命的厉鬼:“你是不是嫌命长?”
不容他驳斥,手起刀落,锋利的玻璃朝他小腹扎去,汤思哲下意识闭起眼——
“不行!”
疼痛迟迟未落下,汤思哲睁开眼,看见章寻紧抱汤可林的手肘喝道:“汤可林,不行!”
章寻的血沾在汤可林的手肘上,染出斑驳的血痕,和暴雨后的晚霞一样猩红,和地上死去的金鱼一样可怖。
汤可林一瞬间后怕起来,再来晚一点,章寻恐怕就要落到与这金鱼同样的下场,他为数不多珍视的东西在汤思哲手里死去、被汤思哲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汤思哲作起恶来不经大脑,他要反击却小心翼翼?
他咬着腮帮子不顾章寻阻拦,将玻璃块往汤思哲大腿扎去。
鲜血在腿上晕开,汤思哲终于安静下来。
汤可林想起之前碰上的庸医说他晕血,现在看来还真有点对头,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闭起眼,渴望阳光再明媚一点,照在他身上,照进房子里,把沾血的衣服晒干,把下过雨的城市照暖。可是天公不作美,暖阳不为他停留,房里仍旧寒气渗骨,连同外面愈来愈近的鸣笛都显得冰冷刺耳。
此时此刻,唯有一人紧紧圈住他的身体,严丝合缝与他贴近,将全世界与他隔绝开。
汤可林明白他贪恋的其实是这副温暖的躯体。
第62章 61水鸟
一周后。
章寻在离婚协议书上按完手指印,把纸移到隔壁。五分钟后,汤思哲一字不漏读完上面的条例,撇撇嘴,也按下手印,将纸递还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
办理离婚登记的大姐往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见他们一个裹纱布,一个拄拐杖,皆眉头微蹙,相看两相厌的模样,她拿起印章作势往离婚证上盖:“想清楚我就盖了啊?盖下去可不能反悔。”
两人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红印“咚”地落到离婚本上,宣告这段婚姻关系彻底解除。章寻收好离婚证转身欲走,严冰上前扶住一瘸一拐的汤思哲,表情不大好看。
离婚登记处的背景墙贴着一句亮眼的标语——“我们约好携手走完一辈子,亲爱的你忘了吗?”
汤思哲念完,嗤笑一声,不经意间听到章寻小声嘀咕“没约好”,他登时拉下脸,仔细想想结婚那会儿连婚礼都没置办,更别说走约誓这些流程。由于开始得极度潦草,让章寻有钻空子的机会,导致六年的感情也草草收场,闹得两败俱伤。汤思哲不免感到唏嘘,想趁分别之前拾回颜面,他清清嗓子准备总结两句,一抬眼,章寻已经拦下计程车离开。
严冰不满道:“没心没肺。”
章寻离开民政局后到拘留所门口等人,别有一番人生体验。
大门一开,先出来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大哥,嘴里骂骂咧咧,往花圃吐了一口痰。他扭头恰巧对上章寻的眼睛,高声解释道:“我没犯事,我是被冤枉的!”
章寻语气平平:“你偷了我钱包。”
黑大哥眼珠子骨碌一转,“嘿哟”几声狡辩道:“什么叫偷?老弟,说话别偷来偷去这么难听,你看你现在气色不是挺好的?说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言传身教给人解惑,收点学费是应该的。”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章寻看着那“人生导师”越走越远,心说和汤可林一样长了张胡说八道的嘴,指不定两人在里面拜过把子。
他正腹诽着,大门又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汤可林迈着长腿走出来,衣冠整洁,没有一丝被关押的落魄,就是下巴冒出许多胡渣刺儿扎嘴,章寻靠上去时皮肤被扎得痒痒的,亲了一会儿后转去蹭他的脖子。汤可林只是低低地笑,说在大门口亲热影响不好,牵着章寻到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两人一言不发沿着河岸走了许久,在一张长凳坐下。
“还痛吗?”汤可林摩挲着他的手说。
章寻摇头,看了一眼纱布:“可以拆了。”
有老人在河岸钓鱼,一只洁白如雪的白鹭也立在旁边捕鱼,两人无声地观望一人一鸟,章寻忽然打破沉默说:“对不起。”
汤可林慢慢转移视线看向他:“为什么?”
“为……这几天发生的事。”
“为什么是你道歉。”汤可林目光炯炯,章寻的心漏了一拍,他不自觉躲开那道刺目的眼神,没应答。
汤可林重新望向河岸垂钓的老人,有条小鱼上钩,老人连忙收线把鱼扔进鱼篓里,候在一旁白鹭把鸟喙往篓里一扎,叼起小鱼仰头吞下,鱼尾在它嘴边摇晃。
他微微合上眼,语气难掩疲惫:“其实很多事情你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总比一个人硬扛强。”
汤可林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是把我当炮友,那的确没有说的必要。”
章寻覆上他的手背:“你不是。”汤可林别过脸抿嘴不语。章寻抓了一下他的手指,汤可林把那只手移回他腿面,授受不亲似的分清界线。
章寻咬咬牙,轻声问:“你后悔了吗?”
汤可林闻言,转头与他对视,橙红的晚霞映在章寻眼里像燎原中的烈火,而自己正站在中间任火烧。他移开目光,发现钓鱼的老人提着篓子离开了,独留那只白鹭沉默地望着滔滔河水,形影单只,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河里,它仍没有扇动翅膀。
半晌,他凝望着河水问:“你什么时候走?”
章寻顿了顿,说:“下周五的飞机。”
“哦,那我不送了,最近会很忙。”
章寻一瞬不瞬盯着汤可林的脸,被他伸手虚搂进怀里。章寻意识到这是一个克制的告别礼,一向不正经的汤可林这一次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把手搭在他背上拍了拍,不多时,把他放开了。
章寻声音微涩,闷声道:“汤可林。”
汤可林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章寻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他轻呼一口气,朝反方向离去,章寻垂眼望向波澜不惊的河面,开始思索接下来的打算,与这座城市的人和物暂别之后的打算。
“哗啦”一声,伫立在岸边的水鸟终于挥动翅膀,章寻停下脚步看它的飞行轨迹。
那只白鹭一直往北飞,最终消失在天幕里。
第63章 62落笔
七月十八日,法国 安纳西
出师不利,来法的第一天就碰上扒手。
听说游客在巴黎搭地铁容易被偷东西,我特意穿得低调一点,坐地铁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连手机都没看一眼,但是防不胜防。
起初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挤到我身边说了一串法语,我说听不懂,她突然开始痛叫,让我帮助她。我只好一路搀扶着她,那儿的地铁是推拉门,地铁还没停稳她就拉开车厢门把跳下车,把我右口袋的五十欧顺走了。
这时我旁边一个会说英语的小哥告诉我,在巴黎应记住一个准则:Be rude。警惕任何前来搭讪的人,保持冷脸,偶尔皱起眉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吐得越长,越能透露出你并不好惹。
他非常热心地教了我几句表达抱怨的法语,然后在下一站与我告别,又顺走了我左口袋的五十欧。
不知道汤可林当初旅游是怎么一路绿灯到瑞士的,可能他吊儿郎当的个性让骗子产生同类人的错觉。
万幸的是证件都没丢,还是那句话,花钱买教训,但是巴黎的小偷实在太狡诈,到蒙马特逛教堂的时候被骗子递收费的“友谊手绳”,还没走出两步,又碰上街头搞诈骗慈善劝人签字。
我承认巴黎是个美丽动人的城市,可否不要连骗子的招式都遍地开花,还没到瑞士我已经想静下来休整身心。
接下来的两天走了南法的旅游路线,从马赛出发到看普罗旺斯薰衣草花田。夏天的蔚蓝海岸特别美,旺季人多,圣十字湖全是游船,如果不是只我一个人来旅游,我也想去游湖,两个人才叫观光,一个人只能叫撑船,所以我只远远地观赏了一会儿。
天蓝水清,花海烂漫,可惜我来得有点晚,由于前几天是法国国庆节,这时的薰衣草花田已被收割一大片。我没有停留太久,去了一个位于图卢兹的史前洞穴,集天坑、暗河和溶洞于一身,其实和我国西南部的溶洞相差无几。这条暗河在底下百米,一同乘船的教练介绍这里史前是海洋,岩洞是由古生物体内的钙质堆积而成的,原始人在这片区域活动,留下了很多岩画。教练说这种感觉就像我们在时间的长河里回游,隔着几千年与古人们相遇,要珍惜这样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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