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理当如此。
一个是天性温软、治学严谨,先后经历了女儿失踪和毁容风波两件大事,却依然对生活抱有希望的好老师。
另一个是会凭着自己的心意,对同类施以最残毒的改造手段的人渣。
谁都更愿意相信是后者杀的人。
林檎感觉,好像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拨弄、操控着他们的调查方向,一步步地将疑点尽数引导到了本部武身上。
而且这些证据,都是他们一步步踏踏实实地调查得来的。
当然,这中间存在着不止一个巨大的bug。
比如,拉斯金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他居然会好好地养着一个女孩,不碰她一根手指,足足两年之久?
可是女孩是被人从后偷袭、套了头劫走的,并没见过拉斯金的真容,无法对他作出明确的指认。
现在,拉斯金已经死了,能为自己辩白的,只剩下了本部武。
那么,本部武现在究竟在哪里?
……
唤醒本部武神志的,是疼痛。
他颤巍巍地哼了一声,虚弱的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刺得嗡嗡作响的耳道愈加难受。
他艰难睁开眼皮,看见的是圆柱形的天空,鼻尖飘来的是汽油难闻的气味。
本部武还没完全清醒,就下意识地干呕了两声。
——他被扔在了一个半人来高的宽大汽油罐里,口唇流血,动弹不得。
本部武以为这是一个噩梦,因为这一切都太过不真实了。
他今天刚吃的美食还在肠胃里没有消化,嘴里仿佛还有陈酿葡萄酒的香味。
然而他的鼻端已经能嗅到自己身上轻微的汗酸味。
这让爱干净的本部武变得不适和暴躁起来。
他转着脑袋,四下张望,尝试着用身体晃动汽油桶,从中脱出。
突然,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出现在了汽油桶边缘。
本部武猝不及防,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伴随着一声“醒了”,汽油桶被哐当一脚,踹翻在地。
本部武狼狈地滚了出来,像是一团过了期的烂肉,面朝下直扑到了冷硬的地面上。
他摔得胳膊肘生疼,刚想骂人,一顿钢鞭就没头没脑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本部武被塞在汽油桶里,姿势扭曲地呆了许久,周身的血液都不流通了,懵头懵脑地挨了两下,才觉出了疼来。
太疼了!
他自出生以来还没有挨过这样的痛打,哀嚎着手脚并用,满地乱爬,口里乱喊道:“别打!别打了!有话好说!——疼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爸爸是谁你们知道吗?”
听到他嚷嚷出这句话,钢鞭停了下来。
本部武疼得浑身哆嗦之余,听到一个嘶哑的女人声音问他:“那我儿子是谁,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小鸟球:高尔夫球术语,指的是击球杆数比标准杆数低1杆
第61章 (二)复仇
这些天来, 查理曼夫人日日夜夜锥心刺骨,一心要抓到害了她唯一宝贝儿子的人。
她虽然扮演惯了娇滴滴的贵妇,但她能参与丈夫的洗钱事业, 人脉和关系网一样不缺, 自认绝不是不事生产的家庭妇女。
她是上城区出身、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丈夫查理曼的家世比他差些, 是从中城区靠努力爬到上城区的“上升户”。
一开始,她和查理曼的婚姻并不被父母看好。
小金出生时, 因为查理曼家世薄弱,娘家也不愿伸手,他被调到了下城区工作了几年, 在那破烂地方苦苦熬着, 着实受罪。
就连查理曼夫人也不得不带着儿子, 在中城区买了间房, 好方便他回家休息。
直到丈夫和interest公司搭上线,成了热捧的“封面人物”,他才得以调回“白盾”位于亚特伯区的总部。
查理曼夫人的娘家总算对这位新贵姑爷有了些好脸色。
在中城区的日子里, 查理曼夫人觉得儿子吃了不少苦,理所应当地把他眼珠子一样呵护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做了多少恶事, 查理曼夫人心知肚明。
她不在乎。
底层人是可怜,但她们活得可怜, 是自己的错吗?是儿子的错吗?
她们是胎投得不好罢了。
提早终结了这必然劳碌平庸的一生,投了胎,她们说不定能变成漂漂亮亮的上城区姑娘呢。
在儿子第二次被送入死刑执行室的那天下午, 查理曼夫人这样想着, 分拣着未开的花苞。
等小金回来,这些花就都开了。
现在, 那些花一枝不剩,全部腐烂在了花瓶里。
——因为她的丈夫不中用,为了保住他们的荣华生活,亲手打穿了儿子的脸。
查理曼夫人在她寸土寸金的大别墅里,躺在床上,一遍遍播放儿子中毒后痛苦难当、哭着喊着要妈妈的画面。
她每天要主动去受这一道刑。
因为那是小金最后一次喊妈妈,要妈妈救他。
她非得做点什么不可。
“白盾”的势力,她是说得上话、插得进手的。
可丈夫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那些用惯了的人如今是不能再用了。
于是,查理曼夫人想到了那个雇佣兵。
——那个被管家大力推介、一个“手脚干净,经验丰富,干活利索”,还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
丈夫一次次的劝阻,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丈夫并不希望她在这件事上插手。
所以查理曼夫人自作主张地找到了因为办事不利、被丈夫逐出门庭的阿森。
阿森被开除后,就直接失去了B等公民的身份,变成了最下等的无业游民,过去能享受的一切便利和好处瞬间清零。
他吃惯了好的,穿惯了好的,如今骤然失去一切,简直生不如死。
这时候,查理曼夫人肯再用他,他狂喜之余,哪里还会讲什么忠诚?
阿森当初化名“罗森”,和宁灼直接联络运送事宜,所以她非常顺利地和宁灼搭上了线。
那时候,宁灼正把管家的手钉了个对穿,正是候审状态。
查理曼夫人有意派阿森去和他面谈。
可阿森上次和他见面时,被“酒神世界”搞得飘飘然,嘴巴犯贱,被宁灼揪着头发撞了个头破血流。
他是打死也不肯再和他照面的。
阿森反复告诫她,宁灼是个野蛮人。
查理曼夫人也怕节外生枝,最终选择了电联。
查理曼夫人防备心不差,又有些手段,特地将他们的通话设置成了“无法录音”的状态。
她自称是拉斯金的狂热粉丝,愿意花重金调查拉斯金的死因。
没想到一谈之下,查理曼夫人诧异了。
宁灼的性格的确是冷清了点,可语言相当有条理,听说了她的诉求,也只是沉吟思索了片刻,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便平静地告诉她,要如何查,如何做。
宁灼指点她,想要调查拉斯金死因,就需要从那段影像入手。
他说:“我看过那段犯人进入‘白盾’下毒的公开录像。我建议您从这几点来查。”
“第一,他对‘白盾’安保系统极其熟悉。这是支持他潜入‘白盾’的底气。”
“第二,他和黑市有一定勾连,有弄到金·查理曼脸模的渠道。”
“第三,他有能更换脸模的手段,有自行制作毒药的本事。在背后支撑他的,必然是庞大且稳定的资金链。”
“第四,那个人在顶着金·查理曼的脸下毒前,手搭在了箱子上,画了几下——那个动作我觉得有些多余,在那种时候,一秒钟的浪费就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分析到这里,通讯器那边的宁灼淡然表示:“‘白盾’的事情,我是局外人,参与不了。您多费心吧。”
一番交谈下来,查理曼夫人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有价值的话。
不是那些“节哀顺变”的废话,是能让她找到幕后真凶的金玉良言。
按照宁灼给她的指点,查理曼夫人很快查到了薛柳副教授,比林檎还早。
因为儿子犯下的第一起案件,查理曼夫人是参与过藏尸埋尸的。
她知道,薛柳有动机。
可她想来想去,觉得他并不符合宁灼开出的条件。
第一,他社会地位挺高,却没什么钱,不管是花钱雇人,还是他亲身上阵,他那点薄弱的家底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庞大的计划。
第二,他女儿失踪了那么多年,他却没什么大反应,一直按点上下班,不发疯,也不悲痛。
查理曼夫人推己及人,觉得薛副教授并不很爱他的女儿。
紧接着,查理曼夫人越过她的丈夫,从“白盾”得到了内部消息。
那个下毒的犯人,在箱子上写下的是本部武的犯人号码。
但在正式公开的影像里,这一段最重要的内容居然被莫名其妙地替换了。
查理曼夫人可不知道,“白盾”替换影像,既是不愿在事情调查清楚前把舆论的水搅浑,平白增加调查的复杂程度,又不想让公众旧事重提,再次勾起他们对司法不公的议论及怒火。
查理曼夫人的思路直接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