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犹豫了一下,看着地面,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金虎先去看望了本部武,硬着头皮汇报了他那约等于0的调查结果。
本部武的口腔四面八方都遭受了重创,塞了一嘴药棉,现在不便说话,但满脸都写着不耐和愤恨,简直是把金虎当成了给他撒玻璃渣的人,左一眼右一眼的剔他的骨头。
金虎被这目光刺得如坐针毡,实在待不下去,不等信给自己发信号,找了个由头,先溜了。
他苦着脸一步一思索的时候,路过了宁灼的囚室。
恰在这时,宁灼出来了,和一瘸一拐的金虎不偏不倚地打了个照面。
一天没见,宁灼还是那个宁灼。
他面色惨白,像是刚刚受了一场风寒,但气质还是一柄随时出鞘的杀人剑,一个眼风都能煞得人腿发软。
他身后则跟着个笑眯眯的单飞白。
金虎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他。
宁灼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冷冰冰道:“好狗不挡路。”
放在平时,金虎非撸了袖子上去和他干一仗不可。
干输了不要紧,要的就是气势。
可他这一天来接连碰壁,心焰下去了不少,听了这样的话,居然没有什么要和他争斗的心思,低垂了眼皮,自顾自无精打采地往前走去。
宁灼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喂,别干了。”
金虎听清楚了,却还是装傻:“说什么?”
宁灼:“趁你还没老,脊梁骨还没弯习惯。别干了。”
金虎转回头,横眉冷目:“老子要你个兔崽子教?”
宁灼:“我没有当狗有瘾的老子。”
金虎气得浑身发抖,心里知道他说得有理,嘴上还是硬的:“当狗有钱赚,做人能饿死!”
宁灼不再和他多说,从金虎身边掠去,带着笑轻飘飘留下一句评语:“贱骨头。”
金虎耳朵里嗡的一声,四肢百骸的热血都涌动了上来,可到了神经末梢,就统统冷了下来。
他心事重重地目送着宁灼和单飞白离开,脚下一拐,用从朴队长那里取来的钥匙,打开了他们的牢门。
金虎细致地里里外外走了一遍,把四面墙壁连带着地板敲敲打打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他想象中的密道。
这屋子和他看惯的本部武的豪奢版囚室一比,简直堪称寒酸,并没有窗户。
通风管道的入口倒是有一条,在囚室天花板的正上方。
金虎怀着一点期待,借着桌子攀上去,抬手一拉,失望地发现那是焊死的,螺丝与扇叶间还积着经年的老灰。
显然,在他之前,囚室里的人没人碰过这个通风管道,更别说从这里爬出去了。
带着一手灰尘,金虎是彻底迷茫了。
不是他们吗?
难不成……真的是有什么人要杀本部武?
第52章 (一)怪局
宁灼和单飞白在进行一场饭后散步。
宁灼的面孔是麻木的, 身体也是微微的僵硬。
这和昨夜的经历无关。
单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放松”而已。
自从十三岁开始,他就是全力冲刺的状态,每天睡得有限, 做梦也像是醒着。
进了监狱, 他还是靠着一股惯性往前冲。
如今, 刹车渐渐踩下,需要他去玩, 去享受,去装作对一切漫不在意,做好随机应变的全副准备。
可实际上, 他对陡然慢下来的节奏十分不适应。
因为宁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玩和享受。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娱乐就是散步。
单飞白对宁灼进行了一番观察后, 隐约猜到了什么, 决定通过讨嫌开启话题:“饭还是不好吃。”
宁灼果然扭过头来, 用眼角撩他一眼:“你可以选择饿死。”
单飞白的脸微微皱着,是一脸鲜活生动的苦恼。
看他不痛快,宁灼心里反倒痛快了一点, 对那张俊脸上手一拧:“把活给我做好了再想着挑三拣四吧。”
单飞白诚恳地啊了一声:“昨天晚上的活不好啊。”
宁灼:“……你要是学不会说人话,以后坐狗那桌去,别上桌了。”
单飞白笑了, 小梨涡轻巧地现出来,让人很想戳一下:“我们现在干嘛去啊?”
宁灼收敛了这样多余的想法, 简明扼要道:“散步。”
单飞白:“走路多没意思。”
宁灼看天,平淡道:“有意思。”
单飞白:“没意思!带你玩游戏去啊。”
宁灼顿了一下:“不感兴趣。”
单飞白去捉他的衣袖。
宁灼:“啧。”
他伸手指向单飞白,警告他不许乱碰自己。
单飞白看着他伸出的钢铁手指, 趁他放下前一把攥在了手里, 快乐地一转身:“不会我教你呀。”
宁灼被他的胆大包天弄得愣了一下,手指动了动, 倒也没甩开他。
“海娜”里也有游戏房。
宁灼除了找傅老大的时候进去过,其他时候基本从不踏足。
而在环顾了高级监狱区的游戏区配置后,宁灼相当怀疑,傅老大到了这里会乐不思蜀。
电子游戏区足有七百多平,从全息投影3D到虚拟现实VR、从FC红白机到老式街机、从古早的电子游戏井字棋到interest公司最新推出的热门游戏《幸福的银槌岛》,应有尽有。
由于宁灼对任何和interest公司相关的东西都深恶痛绝,单飞白从某个犄角旮旯挖出来了一个插卡游戏,简单易上手,游戏目的是驾驶坦克,冲锋陷阵,解救人质。
宁灼从小和一切需要花钱的娱乐是绝缘的,手柄被单飞白倒塞到手里后,他就倒着拿在手里。
意识到这点后,单飞白一边忍着笑,一边一样一样教他每个按键代表着什么。
一开始,宁灼操纵着小坦克横冲直撞,一次又一次在敌人炮火的包围下炸成一团血花。
好在他做万事都认真,玩游戏也当一件重要的事来玩。
宁灼渐入佳境,打得竟是有模有样,只是天然的背脊笔挺,正襟危坐,看起来不像在自我放松,像在逼着自己尽善尽美地完成一件业务工作。
单飞白没他那样紧绷,在眼疾手快地清空了自己的这边的敌人后,闲来无事,就操纵着坦克绕着他打转。
“你牧我呢?”宁灼没有多余的视线分给他,就分开膝盖,顶了下他的膝盖,“看路。”
挨了一脚的单飞白:“……”宁哥,可爱。
他的坦克滴溜溜地跑到前面去了。
又玩了一会儿,单飞白跟宁灼打了个招呼,把坦克找了个隐蔽处猫了起来,低下头来,专心致志地去揉眼睛。
宁灼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动作:“怎么了?”
单飞白答道:“眼睛酸。”
他对颜色的辨别能力很差,偏偏这个游戏相当古早,敌人非常容易跟背景混为一体。
移动物体还好说,碰上了地堡炮台,单飞白得等别人的炮打出来才能发现那其实不是普通的建筑物。
单飞白为了区分这些颜色相近的东西,只好格外卖力地去看,必然费眼。
单飞白揉着眼睛,宁灼则盯着屏幕清掉那些要接近他的怪物:“我送你的眼镜呢?”
话问出口,宁灼突然想到之前问过他这个问题,哦了一声,自问自答道:“被人打烂了。”
单飞白停下了手,想到了那遥远的一天。
他低下头笑了。
宁灼:“笑什么?”
单飞白:“说起来,宁哥,你为什么送我眼镜?”
宁灼头也不回:“我当初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是。
他当初写得很清楚。
两个人的眼睛望着刀光剑影、血火交织的游戏屏幕,心却同时坠入了一段往事中去。
……
单飞白的眼睛有问题,是天生的。
但在看不清这个世界色彩的同时,他的视力绝佳,倒也不算辜负了好风景。
小时候体检的时候,他查出来了色弱。
祖母有心给他矫治一番,但小单飞白没觉得“失去颜色”这件事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大影响,生怕治疗耽误了玩,抓着祖母转着圈地撒娇。
祖母也不是强求的性格。
他不愿意,那就不治,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后来,祖母不在了,更没人在乎他的眼睛能不能看到颜色。
他那位父亲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有色弱。
单飞白也没再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包括宁灼,也包括“磐桥”。
他完全习惯了这个黑白灰的世界,仿佛它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一天,单飞白接到了一个单子。
内容是保护一车黑市仿制的药物,合作对象是宁灼。
——银槌市里,单宁二人的恩怨人尽皆知。
银槌市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只要有人想办事,就总有各种利益相关方想要坏事。
所以,宁灼和单飞白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一双敌对势力各自聘走,成为互伤的武器。
于是有的人为求万全,别出心裁地邀请“海娜”和“磐桥”共同保驾,直接剥夺他们两个作对的机会,好让对手无从下手。
他们是雇佣兵,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