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灼强调:“最要紧的,是你要破案。”
他话音平稳,语调坦诚,讲的也颇有道理。
只是,他漏了很重要的一条,没有提醒林檎。
林檎混乱的管理思路经过这样一点拨,顺畅了不少,温柔地一点头:“谢谢。”
宁灼刚要继续说点什么,异变陡生。
监狱沉寂许久的广播突然开始运作,播放起了悦耳的音乐。
广播里居然响起了某个犯人带着酒意的声音:“喂喂,阿武先生在吗?来唱歌啊!”
——第一监狱里,犯人想要喊人一起玩,就会肆无忌惮地利用监狱广播喊人。
但自从宁灼他们进来后,这个广播从没有运作过。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音乐声最刺耳,人声倒是不大清晰。
林檎的确听到了一耳朵,却也没有草木皆兵到把不甚清晰的“阿武先生”和“本部武”联系起来:“这么早你就出‘海娜’了?在哪里工作吗?”
这样的意外之变,让宁灼的喉头都紧缩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不由也松了松。
当他准备开口解释时,单飞白突然热腾腾地从他腰部攀了上来,趴在宁灼胸口,对准电话那边,百转千回地一喘:“宁哥,嗯……”
这下,电话这边和那边是一齐愣住了。
一点红意从林檎下巴上烧起,一直烧进了他的绷带里。
他是无志于此道,但并不是傻瓜。
他深吸一口气:“你那边有人的话我不打扰你了这就挂了再见。”
这是林檎第一次没遵守等对方先挂的通话礼仪。
回过神来的宁灼把通讯器攥得咯咯作响:“你在干什么?”
单飞白一脸正气,和刚才的骚气蓬勃形成了鲜明反差:“帮宁哥解围啊。外面点唱,这里是包厢,够像情色场所吧。”
宁灼捏住了他的下巴,一脸冷漠地想,这东西不能要了。
等出去就把他送到情色场所去。
凭他刚才哼哼的那几声,当个花魁一点问题都没有。
另一边。
放下电话的林檎靠在门边,抚摸着腰间悬挂着的短柄黑铜警棍,听警员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目前他们锁定的第一号嫌疑人。
——本部武。
跟着林檎去亚特伯区第一监狱见识过的小跟班比比划划,亢奋道:“你们都不知道,第一监狱那边,狱警都是瞧犯人脸色的,和外面传的一点不差!本部武说不见我们,那就是不见。”
一个和小跟班同样热血的年轻警察马上道:“我就说真的很可疑。银槌市里懂得自制毒物的人,他就算一个,听说他高中的时候就拿过一个和化学有关的发明金奖,是个全才,在生物换脸技术上也很有心得!”
很快有人补充道:“‘白盾’和第一监狱的安保系统可都是他们家泰坦公司的!所以他才敢这么玩,这就是他的底气啊。”
老油条们要么不在,要么盯着电脑玩斗地主,把一杯热茶喝得吸溜溜作响,绝不参与一句讨论。
也有谨慎派发言:“他干嘛非要留下自己的犯人号码?”
“示威嘛!”小跟班说,“好显得他牛逼。而且他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在蹲局子呢。你们都有听说过那个‘高级监狱区’的传言吧?”
有人重重地点头:“听过。听说服刑的罪犯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就他妈离谱!”
谨慎派再次发问:“动机呢?”
小跟班:“我们不是正在找他和拉斯金的联系?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恶劣的性犯罪者,你说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搞不好还是同伙!”
“没联系也不要紧。”另一个人说,“本部武是个官方认定的神经病,说他就是个喜欢破坏的人。他做出什么事情,我想都不意外。”
谨慎派仍然忧心忡忡:“我们把他作为第一怀疑对象,没有关系吗?他好歹也是泰坦公司的公子呢。”
有人立即反驳:“他犯了那么大的丑事,实在压不住,泰坦公司不也把他推出来平事了?说明在本部亮心目里,还是泰坦公司的声誉最重要。他已经是半个弃子了,监狱和精神病院都进了,这点不用太担心吧。”
谨慎派谨慎发言:“可这不也证明咱们‘白盾’的监狱安保有问题吗?”
小跟班对此提出反对意见:“他老爸正好是监狱和‘白盾’安保系统的研发人,他给自家儿子开了后门,能进出自如也很正常呀。”
听到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门内的林檎长舒一口气。
……这就是背后人让薛柳写下本部武犯人编码的目的吗?
而在一墙之隔的门内,某个一言不发的人食指微动,把刚才录制下的讨论录音,通过一条秘密信道,转发到了一个邮箱。
“目前的调查进度,请您查收。”
第51章 (六)连环扣
金虎躺在床上, 虚扶着胯骨轴子,养他那双被宁灼踢了个半废的腿。
信在外面敲了敲门,也瘸着一双腿进了门。
宁灼以警告为主, 把他们打得伤而不残, 痛而不死, 受伤最重的那个也无非是被一腿踹弯了两根钢制肋骨,去医务室里找专人维修一下就行。
可在金虎看来, 他们现在走出去,个个直不起腰来,活像是一支复健小分队。
宁兔子就他妈是故意的!
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闪着腰!
满腹牢骚的金虎翻身起来:“宁兔子他们还是哪里也没去?”
信用他奇形怪状的口音说:“宁灼没动。单飞白出来了。”
他没再跟着金虎叫宁灼“宁兔子”。
兔子可不会把他踢到去个厕所蹲下去就站不起来的程度。
金虎忽视了这一点, 撑着发软的双腿下了地:“我瞧瞧去。”
这一天他们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当然, 一部分原因是本部武被连着两次“意外”倒足了胃口, 哪里都没去。
但金虎坚信, 这一天的安稳,就是因为宁灼发现他被自己盯上了,才偃旗息鼓。
没种的东西, 倒是继续兴风作浪啊!
金虎一脚踏出门去,四下张望。
等他看清单飞白的尊容,自己倒先吓了一大跳。
单飞白是出来溜达放风的, 看起来也没打算走得很远,正坐在一处台阶上, 拿着借来的游戏机玩。
他是皮肤上容易留印子的体质,脖子上一圈青青红红的指痕异常鲜明,几乎到了狰狞的地步。
留下来盯守单飞白的小弟也是一脸困惑。
金虎龇牙咧嘴地在他旁边蹲下:“怎么了这是?”
小弟摇头:“不知道。他出来的时候脖子就是这样了。”
说着, 他摸了摸自己疼痛难忍的左臂, 和单飞白的掐痕对比了一下,突然觉得宁兔子对他们还算仁慈。
他嘬了嘬牙花子:“姓宁的也太狠了……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什么自己人?”金虎说, “他们俩是死敌,就这么放在一起?嘁,早晚有一天得死一个!”
“……是么?”
身后突兀传来的声音让金虎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发现本部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饶有兴致地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端详着年轻英俊的单飞白。
经过将近一天的自闭,本部武手指上的烧伤基本已经康复,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他望着单飞白,目光暧昧不明间,下达了指示:“找个机会,趁他们两个都不在屋里,给他们安个隐形监控,再——”
接下来的一句话,他刻意放低了声音。
听清了本部武的意思,金虎是真的目瞪口呆了:“这……”
他和宁灼是拳脚和利益上的争锋,他很有心把宁兔子那张冷淡的美人脸揍个满脸开花,让他跪着向自己乞饶。
可本部先生这一手过于阴损,比宁兔子阴他们的招数可要再恶心一百倍。
金虎不是没替本部武做过龌龊的事情。
可他知道,宁兔子不是真兔子,被算计了,是能把人活活撕碎的。
更何况,“海娜”不只有一个宁灼,还有姓傅的呢。
虽然他没见过姓傅的——恐怕整个银槌市都不知道姓傅的长什么样——但就冲他能降住宁灼,也该知道不是个软蛋。
本部武现在是一时兴起,但要是“海娜”真的从上到下恨上了他们“狂风”,到时候产生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和纠斗,泰坦公司肯为他们买单吗?
金虎心里颠来倒去地酝酿了无数拒绝的话,刚要开口,本部武就潇洒地一转身:“饿了。叫他们送点饭过来。”
金虎把眉毛皱成了个铁疙瘩,心事重重地对信嘱咐道:“去催一下饭。”
信神色不快,显然也是听清了本部武说的内容。
可他和金虎一样,都是立场问题,无可奈何。
他不情不愿地刚走出两步,狱警就来到了不远处,搓着手礼貌询问:“请问本部武先生要用晚饭吗?”
本部武的晚餐是法餐。马蒂尼、银鳕汤,鲜嫩的鹅肝搭配菲力牛排作为主菜,再加上布丁甜品,菜式样样美丽精致,只是看着就能把人的糟糕心情抚慰大半。
他用餐时,以金虎为首的四名雇佣兵就围站在他身边,替他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