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枕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赵文升喝了口汤,“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哈。”
其实也没有多眼红,他们聊得还不错。
罗小枕想起娄争揽住温可人的手臂,把汤汁倒进盘子里,糊作一团。
“哎,我还没吃完呢。”
罗小枕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见到娄争应当是喜悦,但看到旁边的温可人,心就重重沉下去。他和娄争肌肤相贴的最大面积是娄争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而温可人轻轻松松就超过了他,黏在娄争身上,好像是从他手臂上横生的一截开满花朵的枝。
罗小枕想砍掉这截枝,花也给她摘下来踩烂揉碎,碾进尘埃里,但同时又为此感到可惜,因为他觉得温可人挺漂亮的。
起身的时候罗小枕手里的本子掉了,那是娄争之前给他讲题时用过的草稿本,娄争的字和他人一样锋利桀骜,下笔重,常常划破了写到下一页去,罗小枕和他说,娄争,你把我本子划烂了。娄争也不以为意。
“赔你。”
这是娄争说的,罗小枕记下了。
罗小枕弯腰捡本子,这上面已经写满了字,娄争写的不多,大多数是罗小枕自己乱七八糟的涂写。
这算是秘密吗,有谁会把秘密写在本子的前几页。
罗小枕在上面写上了娄争的名字,端正的,歪七扭八的,潦潦草草的。很多种状态下的字迹,但内容都是娄争。
好像他生来学写字,就只学会了写娄争的名字。
“你这本子还没丢啊。”
罗小枕把它夹进书本里,“还没写完。”
第4章 小狗狗
罗小枕在猜测今晚温可人会不会溜到娄争的寝室去,决定先下手为强,抱着铺盖卷儿敲响了娄争寝室的门。
“娄争。”
罗小枕用膝盖磕门,敲得很不像样,娄争一开门,他就连人带被扑进了娄争的怀里。
罗小枕被娄争扶稳重新站好,眼前人黑色的短发往下滴着水,顺着罗小枕的额头溜到了鼻梁上。娄争好像洗了把脸,额前的头发都湿了,被他往后拨去。
“怎么了?”
罗小枕舌头撞上牙齿,疼得没能立刻回答娄争,他倒抽一口气,道:“赵文升的同学在呢,我睡不好。”
“怎么睡不好。”
“太吵。”罗小枕挠了挠耳朵,“我睡觉轻,你知道的。”
娄争确实知道,罗小枕不是没来他寝室借宿过,都是男生,动作有时难免控制不住,动静大了,床上的人轻轻翻身,床板吱呀地响,回头就看到罗小枕睡眼朦胧的,平时圆溜溜的眼眯成缝,迷迷瞪瞪地问他在干嘛。
“今晚不方便。”娄争说。
“哪儿不方便。”罗小枕忍住了没有伸长脖子往里头瞧,里面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娄争看了他一会儿,罗小枕眼眶下边泛了点青,他只要没睡好觉就会很明显,情绪颓颓不说,黑眼圈也会跑出来。
过了几分钟,娄争说:“先进来。”
罗小枕有阵子没进娄争的寝室了,娄争的衣服挺多,有时候懒得整理就扔在椅子背上,罗小枕没帮他洗衣服的时候就全靠洗衣机。当时娄争还觉得罗小枕是多此一举,他却搓得认真,说是机器没有人洗得干净。
寝室里只有两张床,娄争的另一个室友最近回家了,罗小枕也没打算打地铺,把被子垒到娄争的床上去。他听到娄争在阳台上打电话,大意是说今晚出去。
大学大多数人都签了长期请假条,宿管查得不严,有的人一学期可能都在寝室住不了几天。罗小枕把被子放好,床挺大的,他和娄争一人一半,谁也挤不着谁。
“今晚你睡这儿,我出去。”娄争打完电话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要离开。
罗小枕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被子,那上面的芒果图案被他捏进手心里,像要挤出甜津津的橙黄色果汁来。
他很乖地点点头,松开了被子,“娄争,昨天赵文升给我讲故事了。”
娄争终于肯仔细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赵文升给我讲的是鬼故事,他说…很多学校都是建在乱葬岗上的,娄争,你觉得呢。”罗小枕说着便打了一个冷战,他好像是真的怕,脖子缩在衣领里,小脸严肃。
“胡扯。”娄争不信鬼神,自然是不怕这些东西的,权当是罗小枕小题大做。
“真的,娄争,我以前也不信的,你知道吗,”罗小枕的语气夹带了几分神秘,“赵文升说他亲眼见过。”
“赵文升说他亲眼见过你就信,我说世界上没有鬼你怎么就不信。”娄争把手机扔进口袋里,穿好了衣服又开始换鞋。
“娄争,你今晚还回来吗?”
罗小枕在抠膝盖上的疤,那口子已经结疤好久了,刚开始愈合时就有点痒,他忍着没有抠,现在新肉快长好了,他却把疤抠得翻飞,罗小枕指甲不长,因此抠得很用力,倒不是很痛,毕竟肉已经长得七七八八,只是因为过分用力而让鲜血又见缝插针似的跑出来。
娄争正想说不回来,就看到他膝盖上抹开来一道血印子。娄争移开了他的手,发现这家伙的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块疤,被他抠得翘起来,出血并不多,就是看起来和旁边完好的皮肤一比有点扎眼。
“怎么弄的?”
罗小枕的右手被他钳住,拇指和食指局促地搓在一起,“不小心摔了一跤。”
罗小枕走路犯懒,提腿幅度小,偶尔踉跄几步也能站稳,那天他提的西瓜是一整个,脚尖踢到台阶的时候整个人晃荡几下没能稳住身形,往前栽去,狼狈地跪在地上,蹭掉了膝盖上的一小块皮才不至于完全和大地亲密接触。
“抠它做什么?”娄争松开他的手,那块因为娄争而发热的皮肤又渐渐恢复往常的温度。
“痒。”
罗小枕从兜里摸了包纸巾,把手擦干净。
的确是很痒,不过只是心里痒。这是罗小枕从小养成的坏习惯之一,和咬指甲差不多,从小到大他因为不小心弄出的伤口很多,磕的碰的,每每结痂凝成疤后他就喜欢抠掉,也怕疼,但多数时候像在赌运气,要是恰好下边的新肉长好了抠掉疤就不疼。
那小疤留在嫩白的膝盖上看起来很煞风景,娄争想起之前陪温可人去图书馆复习,她不小心被刚买的钢笔划伤了手背,一条小血珠顺着伤口渗出来,她惊呼起来,令图书馆的其他人纷纷侧目。当时温可人硬是让娄争陪她去了一趟医院,反复问医生是否会留下疤痕,娄争站在旁边心情淡淡,而温可人问他要是自己留下疤了怎么办,娄争什么也没说,用一个吻抚慰了她的不安。
罗小枕很不明显地撇了下嘴,“娄争,你今晚能别出去吗,我一个人睡挺怕的。”
“罗小枕你几岁了,还怕鬼。”娄争穿戴整齐站在门口,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你不回来我一个人睡不着。”罗小枕说着把床上的被子慢慢扯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那你就回自己寝室找赵文升呗。”
娄争说完就开门走了。
赵文升讲了鬼故事是真的,但罗小枕其实没那么怕。他觉得有鬼也挺好的,这样说不定他还能再见到雪球。
雪球是他高中养的小狗,父母见他实在喜欢也就同意让他在家养狗了,白色的小土狗,耳朵最初只能立一只,罗小枕还抱着它去宠物医院问了医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罗小枕从不觉得有鬼是件很糟糕的事,他撑着下巴看着被娄争关上的门,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雪球自己在家时的心情了。
他像只小狗,只能在寝室里嗅着娄争残留的气息安慰自己。
娄争走了快两分钟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娄争还会回来吗?
……
他都说了自己怕鬼了,要是娄争真的丢他一个人在寝室那就太无情了。可是罗小枕不会因为娄争丢下他就不喜欢他,所以他甘愿当娄争的小狗,巴巴地伸着脑袋等,就算娄争回来的时候并不会摸他的头。
第5章 学会了吗
娄争走后,罗小枕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扑上床,抱住了娄争的被子,他把脸埋进去,微长的头发被他滚得乱糟糟的。
这样好像抱住了娄争,罗小枕想。
娄争今晚本是要陪温可人在外面住的,温可人含了酒来亲他的嘴,娄争尝到酒味才反应过来,挑了眉看她。
“争,你刚刚没有在看我,你在看谁?”温可人倚在他身前问他。
娄争道:“我一直在看你。”
温可人涂了指甲油的手指亮晶晶的,藤蔓一样攀上娄争的脸,停在了眼尾处,“哼,骗人,里面都没有我。”
娄争不置可否,攥了她的手,说了一句话。
而说完以后温可人就皱起了眉。
“不是说好今晚陪我的吗?”
“有人来找我。”娄争道,没有说是谁,温可人也没有问,她知道娄争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待在娄争身边这么久。
温可人亲他的嘴角,“下次要补上。”
娄争应下来。
娄争回来的时候罗小枕正坐在娄争的床上听歌,他哼着调子,两腿晃得很欢,娄争发现这音乐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