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表现出来不开心,于是便再也没把那些情书和礼物带回来过。
【马上!】
夏糖回了裴慕西的微信,手机里弹出新的通知——社交平台的营销短信,原来明天又是圣诞节了。
她小时候在心底暗暗发誓最不喜欢的节日,后来没那么讨厌圣诞节,却也没怎么用心过过这个节日。
夏糖没在床上磨蹭太久,毕竟不是小时候,她总不能真的一直躲着裴慕西。
嗯,对。
她下定决心,从床上起来。
房间很整洁,窗帘拉得紧紧的,温暖光束从窗外摇曳进来,夏糖翻开被子,穿着裴慕西给她准备好的小熊毛毛拖鞋,“唰”地一声拉开窗帘,清晨的风混着清爽露水和暧煦阳光的味道灌进来,视野倏地明朗。
然后她就看到了裴慕西。
裴慕西坐在露营车顶上,位置有些高,束着利落干净的马尾,发丝飞扬,整个人被映上漂亮朦胧的光晕,染成淡淡的金,似是会发光。
她在画画,神色专注。
一觉醒来,夏糖仿若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裴慕西的那天,火烧云跌落,她趴在窗户边上,好似探进了画中的世界。
很像那个刻在记忆里的画面。
夏糖有些恍惚地盯着。
直至裴慕西不经意地回头一瞥,视线在空中定住。
摇曳的辉光在她们之间晃动,像铺满一条直线的玫瑰,裹满她们的视野。
裴慕西在车上放下笔,朝她歪了歪头,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发尾在空中散漫地飘摇,看起来有种荡漾生动的美。
夏糖缩了缩手,下意识躲了一下裴慕西的视线,再望过去的时候,裴慕西已经在车顶上坐了下来,画还在画架上,她坐在车顶上,用着那个小熊保温杯仰头喝水,看起来很闲适。
却仍然还是在望着她,笑意不减,却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过了一会,裴慕西拿出手机,低了头。
夏糖便也慌慌张张地从床上摸着自己的手机,攥到手上的那一秒,她也看到了裴慕西发过来的微信:
【过来帮我一下】
嗯?
夏糖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去往裴慕西那边看,便看到裴慕西朝她扬了扬手机,指了指画架上的画。
夏糖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又“嗡嗡”振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到聊天界面里又多了几条信息:
【我不急】
【可以吃完饭慢慢过来】
【桌上的醒酒汤记得热一下再喝】
【喝了再过来】
【我正好在车顶上吹吹风】
【我不急的】
裴慕西强调了两遍她不急。
裴慕西只是在说早饭的事,完全没有提起昨天的事情,夏糖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可又有些踌躇。
打了又删,删了又改。
最后她洗漱好坐在客厅餐桌,吃着有些惆怅的早饭,喝着有些忧虑的醒酒汤,蹙着有些酸胀的眉心。
只发了一个“小狗趴车窗被风吹”的表情过去。
躲是躲不开的。
毕竟这是裴慕西家里,她总不可能倏地跑到外太空去。
想到裴慕西刚刚说让她帮忙,夏糖便也没磨蹭,吃完了早饭,捏着鼻子喝完了醒酒汤,便跑到了外边,走到露营车底下,眼巴巴地望着裴慕西。
“姐姐要我帮什么忙?”她找到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开场。
裴慕西没急着从车上起来,只这么低头望着她,位置有些高,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摇晃着朦胧的金光。
“头还疼不疼?”裴慕西先问了这一句。
“不疼。”夏糖摇头,视线有些飘摇,“就有些晕,刚刚喝了醒酒汤就好点。”
裴慕西没说话,只弯着眼看她,恣意又飘摇。
夏糖低了头,却意外看到自己身上蹭得脏脏的,想必是昨天晚上抱着花盆过来的时候蹭脏的。
“你昨天晚上——”裴慕西开了口,却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
“姐姐要我帮什么忙?”
夏糖慌乱地打断她,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个问题,她现在很狼狈,至少要等她换一件衣服,干干净净的,来听那个她早已经料定的答案。
她垂着眼,不敢看裴慕西。
可还是能感知到裴慕西滞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出。
于是她听见裴慕西叹了口气,然后像是从车上站了起来,发出动静有些大的声音。
过了一会,喊她,
“夏糖,你过来一下。”
夏糖无措地抬头,却发现裴慕西把画架上的画拿了下来,往下递给她。
“帮我拿一下,颜料应该已经干了,但你还是小心点,别沾到身上。”裴慕西说。
原来是这件事。
夏糖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头上始终有把刀子悬着,怎么也不舒心,可又实在是不能下定决心。
她只得是走上前去,接过裴慕西递过来的画,这是一幅风景画,是月亮,裴慕西今天新换的那张头像上的月亮。
色彩很简单,没有裴慕西以前画里的色彩的丰富。
却似是倾注了某种情绪和干净的色彩,虽然只是丙烯颜料,像以前裴慕西画的那些油画,却又不是很像。
像是多了一种平静的美。
“怎么样?”裴慕西从车上跳下来,脸上还蹭着花花绿绿的颜料,望着她笑,“好不好看?”
“好看。”夏糖愣愣地抓住画的边角,视线却停留在裴慕西那张染上颜料的脸上。
“那就送你了。”裴慕西拎着画具,随性地说了一句。
夏糖却滞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时,裴慕西已经走远了几步,身影在辉光下嵌在某幅流动的画里。
“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把画送给我?”她追过去问。
裴慕西便停下步子,回头望她,轻笑,“你不是说,昨天晚上的月亮是你见过最好看的月亮吗?”
“就想着画来送给你。”
她这么说着,侧头看着夏糖,等夏糖和她并肩,才重新迈开步子往室内走,轻声补了一句,
“但不知道这么久没画,画得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夏糖强调,“这世上没有比这幅画更好看的画了!”
她幼稚地说着。
裴慕西侧眸冲她笑笑,漂亮的眼里氤氲着光波,又说,“丙烯颜料干得快,等下可以装到画筒里拿回去。”
“嗯嗯。”夏糖应着裴慕西的话,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这幅画让裴慕西很高兴,所以她也跟着高兴。
等快走到屋子里时,裴慕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望她,蹙着眉心迟疑了几秒,似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但最终还是开了口喊她,
“夏糖……”
“嗯?怎么了?”夏糖眨眨眼,注意力已经全部被画吸引走,没注意到裴慕西表情的不对劲。
裴慕西望了她一会,慢悠悠地说,
“我其实,并不喜欢性感吊带。”
一句话,便在平静的表面下激起千层浪,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潮汐再一次涌来。
夏糖几乎僵在原地,温度瞬间上升,涌到脸上和耳朵上。
她躲开视线,慌乱又无措地走进去,恨不得现在就又钻到房间的被子里,躲开裴慕西注视过来的视线。
偏偏裴慕西还几步就迈了过来,轻飘飘地将画具放下,然后喝了口水,问她,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性感吊带?”
这是一个夏糖很难回答的问题,她试图拒绝回答,并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手里的画放下,用无声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抗拒。
可裴慕西的眼神时不时地飘过来,话也时不时蹦出一句,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喜欢性感吊带的人吗?”
“我看起来是一个坏女人吗?”
“就算喜欢性感吊带,我应该也不会只喜欢性感吊带,实际上,相比于性感吊带,我更喜欢……”
夏糖忍不可忍,将脸埋进沙发的抱枕上,瓮声瓮气地憋出几个字,“那别人问你理想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选,那一个,性感吊带,的女模特?”
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
裴慕西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静谧,过了一会,夏糖悄悄从抱枕里抬起半张脸,便看到裴慕西坐在餐桌边上,撑着脸,似乎陷入了回忆。
过了几秒,裴慕西扭头看过来,好看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疑惑,似是这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件事。
夏糖又一下弹了回去。
滚烫的耳边飘来裴慕西轻缓的嗓音,
“原来是这样。”
夏糖有些委屈,便紧了紧自己抱着抱枕的手,她很难过,难过到想钻进抱枕里,再也不出来。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
裴慕西也只是笑,笑出声的那种笑,觉得她很好笑的那种笑,过了一会,笑到夏糖有些生气了,裴慕西才缓下来,温着语调和她解释,
“夏糖,我真的不喜欢性感吊带。”
她又强调了一遍这个事实,然后才轻着声音说,
“那时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理想型,所以随便指了一个,没想到会被你误会,但实际上,我根本不记得当时自己指的是谁,也不记得那个模特到底是男是女,更不记得她穿得是性感吊带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