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明谦,我跟你说个秘密
“叶涞,”李浔扭头喊叶涞,“我去摁他。” 叶涞听到李浔的声音才缓过神儿,疯了一样加快速度追上去。 前面的人影速度很快,绕过酒店旁的街口,跑进一个黑洞洞的巷子里,傅翔显然对附近的路线并不陌生,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带着他们乱跑。 李浔边追边观察,很快摸透了巷子里的路线,指挥叶涞去另一头围堵,很快,两人把傅翔围堵在一条死胡同里。 胡同很窄,两边堆着建筑废料跟各种垃圾,散发着阵阵酸腐的腥臭味,胡同里的人正在原地打转,想要找机会逃跑,但胡同有几米高,他插翅难飞。 “呸,挨千刀的人渣,你怎么还敢来纠缠叶涞,当年怎么不判你死刑,才八年多,真是便宜你了。”李浔边骂边吐口水。 叶涞走在前面,手里抄起墙边断裂之后露着尖刺的铁棍,擦着地面往前走,胡同上空响着呲啦啦的摩擦声。 胡同里的黑影完全看不清脸,叶涞在黑色里描摹着魔鬼的形状,恨不得把他一下子撕碎才好。 “傅翔,你还敢出现在我身边。” “傅锐……” “你别这么叫我。”叶涞打断他,突然提起铁棍往前冲,举起棍子对着那个黑影抽过去,“我叫叶涞,我叫叶涞,我叫叶涞。” 傅翔躲开了第一棍,想要冲出去往外跑,但李浔堵在那,抬腿一脚又把他踹了回去,傅翔撞在胡同的墙上。 两人堵着,他跑不掉。 “咳咳,我说干儿子,好久不……”傅翔咳嗽了几声,话又没说完,膝盖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痛呼一声双腿跪在了地上,手掌撑着地面喘粗气。 离得近了,叶涞才彻底看清那张凶恶又让人作呕的嘴脸,咧着一嘴黄牙,也是在叶涞彻底看清之后,身体里紧绷的弦“砰”的一声断裂,断裂的弦丝抽在叶涞身上。 李浔都没太看清叶涞的动作,那是受刺激下人体机能所迸发出的极致力量,快得不像个正常人。 叶涞压着傅翔,拳拳到肉到骨,甚至有骨头的断裂声传出来。 “傅翔,你个魔鬼……” “你怎么还跟着我。” “你跟着我多久了?啊?说话,你跟着我多久了?”叶涞虽然问着,但他没给底下的人一丝开口的机会,丝毫不想听到答案。 “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 “垃圾,你怎么还不死!” 叶涞歇斯底里的怒吼划破黑夜,撞在胡同两边的墙壁上,又摔得七零八碎,在空气里弹来弹去。 黑暗中,傅翔双手挣扎间,摸到头顶一块碎砖块,举起来对着叶涞的头,旁边的李浔一直看着,不可能让他伤到叶涞,一脚踹飞了傅翔手里的砖头,又用鞋底在傅翔手腕上狠狠碾了几下。 一直等到叶涞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李浔才上前拉开他,怕他失控下真的把人给打死。 “叶涞,可以了,”李浔两三下把叶涞从傅翔身上扯下来,“为了一个人渣,把自己再搭进去不值得,他死不了,但接下来的几个月也不会好受。” 傅翔的脸已经肿成猪头,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嘴角往外淌着混着血沫的口水,糊了一脸一脖子,两只胳膊护在头顶的姿势,躺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的呜叫声像是吐血的乌鸦,难听至极。 乌鸦吐着黑水:“我是垃圾,你身上也沾了垃圾的味道,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叶涞怔怔地听着,少年时代握紧的那把刀,那一刻的戾气穿透时间,延伸到叶涞眼底。 他挣脱开李浔的手,高高举起手里带着铁刺的棍子,又重重落下,李浔一把握住了铁棍,身上冷汗直冒。 过了几秒钟,李浔才彻底看清,叶涞刺下去的方向一开始就是歪的,铁棍对准的是地面。 一滴浑浊的汗水从叶涞额角滑落,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 - 把人送到警局,警察一查他们的档案,对着躺在地上话都说不出口,半死不活嚎叫的傅翔没有任何同情,只有厌恶。 叶涞录完笔录,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拳头还紧紧握着,不停抖动着。 李浔站起来,气不过又踹了傅翔一脚,她踹完才被一旁穿制服的人拦下来,出声警告:“好了,这里是警局,不能打架。” 李浔收回腿站好:“警察同志,你们可得把这个人抓起来,他有前科,把我们孩子非法拘禁了快一年,折磨得都不成人样儿,后来还差点把我弟弟抓走,到最后才判了八年多,这才放出来没多久,现在又跟踪我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 “浔姐。”叶涞抽了丝样的声音,叫了李浔一声。 “不说了不说了,”李浔看着叶涞有点儿不忍心。 因为傅翔只是跟踪,没有做出实际性伤害,反而被打了个半死,傅翔只是被警告以后不准再跟踪靠近叶涞。 回了酒店,叶涞进了浴室就没出来,手心那道新疤在发痒,叶涞转了转手腕,摊开湿红的手心,那道微微凸出,边缘呈现粉红色的疤痕像是会蠕动一样。 叶涞拼命挠着自己手心,又拼了命地给自己洗澡,沐浴露用了七八遍,他想把自己身上的“垃圾味”洗干净。 身上连水带汗,想起傅翔对他说的那句话,叶涞疯了似的不停用水淋着身体,恨不得把身上那层皮都搓掉才好。 搓掉了就干净了。 最后,叶涞全身上下被他自己搓成了血红色。 叶涞在快被水气闷死之前,突然一阵痛感袭来,疼痛从心口位置开始扩散,前胸后背,四肢,头…… 身体慢慢浸没在浴缸里,水流没过口鼻,一阵窒息感之后,叶涞猛地睁开双眼,撑着胳膊从浴缸里爬出来,拖着双腿出了浴室。 那场恐慌,原来从未停歇…… - - H市的宣传活动晚上7点才结束,盛明谦一出会场,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机场。
第二天下午还要飞别的城市,但盛明谦还是订了机票,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不安的感觉,看不到叶涞,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飞机平稳降落,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站在叶涞房门口,盛明谦先给叶涞打了个电话,他听到手机铃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一直到电话挂断都没人接听。 第二通电话,铃声快挂断时叶涞才接,盛明谦还没说话,电话里听起来很难受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来。 盛明谦摁了门铃:“涞涞,我在你门口,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人回应,电话断了。 叶涞疼得浑身颤抖,胳膊一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磕出了一声响。 盛明谦拿着身份证去前台做了登记,给他登记的人还是上次给他们拿药的服务员,看到是盛明谦,没多问就给他登记了房号,又给了盛明谦一张新的房卡。 叶涞没从里面反锁房间,盛明谦拿着房卡一刷就开了。 盛明谦推门一进去,听到了房间里痛苦压抑的呜咽声,夹杂着破碎的呼吸。 盛明谦心脏一跳,快步走进去,叶涞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躺在白色大床上,被子只遮住了下半身,搭在腰上,叶涞浑身都是水,床单枕头跟被子也早就湿透了,脸颊血红,浑身都在发抖。 “你怎么了?”盛明谦走过去,把叶涞身上的湿被子一把掀开,捞起叶涞把他抱在怀里。 叶涞疼得意识模糊,那些流淌在他身体里的毒液在叫嚷着,隐隐约约听到了盛明谦的声音,手指往上抬了下,揪住了盛明谦衣领:“我疼,明谦,我疼……” “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盛明谦慌慌张张抱着叶涞,手忙脚乱抽过床脚的浴巾,擦干净他身上的水,又脱了自己的外套包住叶涞的身体,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搂紧了又松了下,生怕把人弄坏。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想去医院,”叶涞虽然浑身无力,但全身都在抗拒。 “你生病了。” 疼痛让叶涞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他看到了盛明谦,潮湿的眼睁开一条细细的缝隙,盛明谦就在那条缝隙里,他又努力抬了下眼睑,眼前像是覆盖了几层薄膜,炽白的空气都在打转,空气里的人影忽闪忽闪的。 叶涞只感觉疼,双手在胳膊上抓了一把,很快,他的双手被盛明谦握住,叶涞抓不到自己,找不到能缓解疼痛的出口,偏头一口咬住困着他双手的手腕。 盛明谦咬牙忍着,任由叶涞咬着他胳膊,一动不动。 皮肉裂开的声音在叶涞耳朵里放大,铁锈味他最讨厌了,但那血腥气里揉着落满了雪的松柏味道,一起冲进嘴里,又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身体,紧紧包着他。 那缕若有若无的清冷味道,叶涞只觉得熟悉又安心,鼻子用力吸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盛明谦身上的味道。 身体里的痛被松柏味压制,一点点稀释掉那些正在叫喊的毒液,缠在叶涞身体上有毒的藤蔓跟枝叶,瞬间枯萎败落。 又过了几秒钟,叶涞才慢慢松了口,唇缝中间有血丝溢出来,盛明谦手臂上也已经烙了一个深深的带血牙印。 “明谦,我怕,”叶涞还以为自己在梦里,肆无忌惮喊着盛明谦的名字,“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了。” “我在,我在,我回来了。”盛明谦声音哆哆嗦嗦,跪坐在湿透的床上,胳膊圈着叶涞身体,把他整个人裹在怀里,“我在,别怕。” “梦里,你竟然还能跟我对话。”叶涞说得有气无力,呼气声比说话声大。 “我带你去医院。”盛明谦抱着叶涞,但他刚一动,叶涞又开始拼命挣扎,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怎么都不松手,“我已经不疼了,不疼了……” 叶涞太抗拒,盛明谦怕弄疼他,抱着他没再动。 叶涞喘了几口气又说:“我以前想过,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他,所有的一切就能结束了,一了百了。” “谁?解决谁?” “傅翔。” 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很陌生,但盛明谦很快把这个名字跟《世界枝头》里某个人对上了号,眼睛里一下子迸射出杀人的怒火。 “可是那年你跟我说,刀子不管用来对准别人还是对准自己,都不是正确的选择,那年,那把刀我扔了。” 叶涞语无伦次:“我最后逃出来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盛明谦小心摸着叶涞的脸。 “明谦,我后来还救了一个孩子,我跑了之后,他又物色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他说,没有腿就跑不了了,好在我去的及时,那孩子没有受伤,我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特别厉害,我们最厉害了……” 盛明谦被叶涞的话刺痛了,嗓子里像是塞满了粘稠的毛絮,跟着叶涞的声音,跌进黑洞里。 “明谦,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以前,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是个小丑,我只要不开心了,小丑就会给我变魔术,会给我扎气球小狗,他笑起来的时候,红色颜料画出来的嘴角翘得大大的。” 叶涞说着,闭着眼模仿小丑的动作,仰头用力勾了勾唇角:“就是这样笑的。” 盛明谦双手捧着叶涞的脸,额头抵着他额头,一点点吻掉他脸上的水痕跟眼泪,又一点点吻掉他唇角的血丝,最后才握着叶涞手指,贴着自己唇角,用力笑了下:“是这样笑吗?我也会,以后,我做你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