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星泽:“刚回来,事多。”
“我听说了。”齐永鸣顿了顿,道,“你就这么把公司抢过来,不怕......报复你?他毕竟在国内这么多年,人脉肯定比你多。”
丛星泽微勾了勾唇,嘴角浮现出一道凉薄的笑意:“他欠下的,总该一点一点还回来。”
齐永鸣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他迟疑着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个方形盒,递给他:“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让我刻的,后来一直也没有机会给你,不知道还要不要。”
丛星泽垂目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小叶紫檀木吊坠,做工精巧,上面刻了一个人的名字。
齐永鸣耸耸肩:“按照你的要求刻的,不过这么多年了,应该也没机会送出去了吧?”
丛星泽合上拿在手里,朝着一旁等待的车前走去,只搁下一句:“回头谢你。”
齐永鸣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低声道:“谢我?那究竟是送还是不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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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医院。
急救车在门口缓缓停下,护士着急推着推车出来接应。旁边有看客议论:“这是第几趟了?”
“不知道,反正来来回回得拉了十好几号人吧。唉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碰到这种倒霉事。”
有刚过来的人好奇问:“什么事?”
“连环车祸。”热心人解释,“一辆大货车刹不住闸,一连撞了好几辆车,全送到这个医院来了。”
几个护士着急跑出来,又推出来几个推车,大声道:“麻烦让让,都让一下。”
鲜红的血染到白色的大褂上,几个重伤昏迷的人被一个一个推进了手术室里,手术中的灯牌亮了很久。
任冬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以后了。
旁边的等候室里闹哄哄的,不停有病人家属追问着护士具体情况。
任冬迎腿疼的几乎走不了路,费了半天才把手术服脱下来,然后靠在一旁的橱柜上闭目休息。
额角的汗沾到了脸上,他原本清隽的脸此刻有些冷白,嘴唇也微微干枯,有些严重缺水了。
但他又是极好看的,特别是当下这样,脆弱仰着头,那瘦削的脖颈修长白皙,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穿着刚刚换上的职业白大褂,看起来禁欲却又十分地吸引人。
过去的六年时间让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一些成熟稳重的气质,却怜惜地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谢圆圆悄悄打开门,快速闪身溜进来,小声道:“任医生。”
任冬迎支起身体,诧异看过去,紧接着被塞了一袋葡萄糖。谢圆圆道:“补充能量。”紧接着,她又补了一句,“医院报销的。”
任冬迎弯了弯唇,温和道:“谢谢。”
接待室的人还是没有走,另一负责的主刀医生在跟他们沟通伤情。谢圆圆睁着大眼睛茫然地听着了一会儿,随后垂下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刚刚从学校毕业来到这所医院实习,还不太懂收敛情绪,很容易被看出来了。任冬迎问道:“怎么了?”
谢圆圆微微嘟起一点嘴,“刚刚遇到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任冬迎明白了。实习护士是比较容易受到刁难委屈的,他不太会安慰人,怕说出什么话适得其反。想了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那是今天查房时一个患者小朋友给他的,任冬迎递给她。
谢圆圆有些惊讶,眼睛睁大,然后一弯。
“谢谢任医生。”
今天的车祸造成的影响很大,任冬迎出去的时候还看到几个警察在病房里找当事人了解情况。不过当事人不太配合,那是个富家子弟,受车辆性能好的缘故,受伤轻一些,正躺在豪华单人病房里翘着腿打游戏。
警察似乎也没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很快就出来了。任冬迎经过他的房门准备回办公室时突然被叫住。
“哎那个谁,医生。”
任冬迎看过去。
“对对对,就你。过来。”富家子弟朝他招招手。
任冬迎走进去,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倒没有。”富家子弟道,“不过你让你们院长或者主任的给我开个病历单,把我的情况写的严重一点,最好能多住几天院,然后盖章拿来给我。”
任冬迎如实道:“你的情况并不严重,恢复的好明天就能出院了。”
富家子弟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睛紧紧贴在手机屏幕上,嘴里说:“你就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明天早上拿来给我。”
这样的情况任冬迎见多许多次,便也不足为奇了。他回到办公室换上自己的衣服,拿起车钥匙下班了。
这家医院他被调过来不久,周围的建筑他知道的不多,只能跟着导航走。开车拐了几条街,才看到一间还在营业的便利店。任冬迎解开安全带下车,打算进去买点东西。
他刚刚走进便利店,后面的街口处又拐进来一辆车。
助理熄了火,回头问道:“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丛星泽靠在后座,面容在阴影处模糊不清。在左脸上,那里破了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
他撵着指腹上沾染的血,没什么表情,朝车窗外看去,冷淡道:“回公司。”
助理顿了顿,只能依言发动车子。黑色汽车消失在路口的刹那,任冬迎从便利店出来。
他把买的东西放在后座,手机响了起来。
陈阳在电话里问:“还没下班吗?”
“下了。准备回去了,怎么了?”
陈阳笑道:“我和杨阅阅在你家门口呢。”
陈阳在任冬迎去国外的那一年办理了休学。按照他的话说,他在学校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反正家里人也都不管他,他就索性就跟着杨阅阅一起合伙开了间酒吧,生意很好,平时都忙得脚不沾地。
任冬迎偶尔也会过去。
两个人在一起陈阳总是有很多话说,这次也不例外。杨阅阅看了他一眼,认命地去了厨房:“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陈阳笑嘻嘻道:“你可真贤惠啊。”
杨阅阅白了他一眼。
他进去之后,陈阳就拉着任冬迎在沙发上坐下,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我今天在酒吧碰到谁了?”
任冬迎想了一圈,猜不出来。“谁?”
“沈乔啊。你说巧不巧。”
任冬迎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任冬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见到我还跟我打招呼来着,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陈阳说完,又补了句,“不过能遇见也算正常吧,毕竟A市再大,也就这么大。”
任冬迎嗯了一声。
陈阳看了他一眼,说:“他还问起你来着,不过我什么都没说。”
任冬迎笑了一声,“没关系的。”
都这么多年了,早就已经没关系了。
陈阳沉默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丛星泽呢?你后来见过他吗?”
再次从记忆深处听到这个名字,任冬迎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没有忘记。
他垂眸,长睫颤了一下,沉默了很久,才道:“没有。”
杨阅阅伸出头,敲了敲手里的碗吸引注意力,“那个,打扰一下,面条你们要放蛋花荷包蛋还是煎蛋?”
陈阳被吸引看过去,不满道:“怎么就给喂面条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不然你给我做,做什么我都吃。”
“小气鬼。”陈阳小声嘟囔。
任冬迎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枕头的原因,任冬迎一夜都没有睡好,早上被一通电话吵醒后,头疼的厉害。
有个患者情况不是很好,任冬迎又忙了一上午才腾出空休息一会儿。
谢圆圆叫上他一起去吃饭,任冬迎本来不打算吃,但是胃隐隐有些不舒服,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任冬迎慢热,来医院的这些时间同事之间也都是止步于工作上的交流。但是谢圆圆不同,年轻的女孩子朝气蓬勃富有生命力,她认识的人很多,那些人跟她打招呼的同事也顺带跟任冬迎打了声招呼。
谢圆圆抱着满满的饭盒笑:“任医生,原来我才发现你是社恐啊?”
任冬迎不太懂她总是冒出的这些限时的更新很快的词汇,不过也能大概明白意思,他也跟着笑,刚想着要说什么,却被人叫住了。
“任医生。”
年轻的医生道:“原来你在这儿啊?刚才我听主任好像在找你呢。”
任冬迎闻言看了眼手机,并没有看到手机里有主任发来的消息或者电话,应该不是着急的事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怕是病人的事情,还是打算去办公室看一眼。
谢圆圆道:“那你不吃啦?”
任冬迎点点头,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谢圆圆在身后喊:“不吃饭不行啊,要不我把饭放你位置上吧,你有空要记得吃啊!”
主任的办公室半阖着,隐隐能看到主任的半边工作服。任冬迎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去。
进去后他才发现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还坐着另一个人,瘦高的样子,背对着他,正在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