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澜生说得很稀松平常,这一年被短短带过,大多靠于顽的脑补,于顽在黑暗中看荆澜生依旧浅透的眼瞳,问:“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我。”
“好像只有在你身边,才会拼命地想活下去。”荆澜生淡淡说。
小孩子的依赖大多来源于食物和陪伴,于顽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仅仅给予了荆澜生不足以饱腹的食物和计不上时的陪伴,却能让他在那样的环境中把自己当成活下去的目标。于顽听着荆澜生表白似的安静吐露,他更担心这份心意是药物扭曲作用下的执念成结。
“之后的药剂实验似乎因为某种原因终止了,幸存的孩子每天被体能训练占满,说是训练,其实算得上是厮杀了,没有规则和管束,孩子间的对抗简单又残忍,到第一次户外生存赛时,我们才又见面。”
没有限制条件,也没有结束时间,也没有出发装备,只有一个要求,在天黑之前,要穿过地裂。仅剩的二十几个孩子第一次被带到了户外,一半人已经没有要逃跑的意识,另一半有意识的,也在看到这望不到边界的深山密林后放弃,在青白色衣着研究人员拿着电棍将他们驱逐到密林之中时,77号在一个洼地发现了昏迷的23号,严格意义讲现在他已经不是23号,因为他纯白衣物上没有标识数字,但77号不知道他的名字,23号看上去情况很差,脸颊消瘦下去很多,昏迷状态眼球也止不住转动,害怕惊觉的反应已经刻在了骨子里,77号不知道他是否和自己经历着一样的痛境,但这情况看上去只狠不轻。
不算费力地把人拖到树根下,用自己身上最干净的一块布滤了水喂给23号喝,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除了一遍遍润湿23号干枯的嘴唇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77强硬地挤进在23号怀里,近一年半的无人性训练让他有时收不住力道,和23号不安的昏迷不同,77难得放松地眯了一会儿,好像他们没有在进行什么生存赛一样。再次醒来,自己扒着23滚到了边上,23号没比他壮多少的身子费劲地搂着他,好让他别从旁边的斜坡滑下去。23很久没见77,觉得77有点不同,似乎是眼睛,浅浅的琥珀色像被蒙上层胶质。
“你还记得我吗?”77问道。
23点头,他记得,77是这里所有孩子里最好看的,现在也一样。
冰冷的胶质清透了点,让23觉得要是自己回答说不认识,77就会变得和那些白衣人一样冷硬。
“我叫荆澜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鱼丸。”
小鱼丸不知道荆澜生是哪三个字,他还是想叫他七七,荆澜生也同样不知道什么名字和鱼丸发同样的音,于是掰根树枝让他自己写,小鱼丸为难地摇摇头,说不会写,荆澜生只得作罢,天色将黑,他们必须要往前面走去跨过地裂,在这里听话就是唯一的规则,没有惩罚,违规即死亡,这是荆澜生在亲眼目睹惨剧后得出的结论。
两个小孩子拉着手穿行在密林之中,小鱼丸这才发现七七好像比他高了,他问七七那些坏人有没有给他打很多针,荆澜生皱了皱眉,回答了他的问题并更正了他的称呼,小鱼丸噢了一声,又委屈地诉苦道:“七七,他们给我打了好多针,很痛很痛,脑袋像撕开的饼皮,我好想回去,捡垃圾吃也可以。”
“我会带你走的,”荆澜生没再管他的称呼,“但是不能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小鱼丸怕惨了打针,听到这儿忙不迭点头,他只觉得七七真的能把他带出去。肚子咕噜叫起来,荆澜生看他一眼,带他拐进另一条小路,没走多久就看到大树上长的青绿的果实,他们来得晚,低处的已经被摘得差不多,荆澜生轻松爬上树巅给小鱼丸找了几个熟点的扔下来,吃起来还是很涩,但聊胜于无,小鱼丸很喜欢这种有同伴的感觉,这一年除了研究人员,他没见过人,近乎失语,而且每天晚上都会被各种声音惊醒,他问七七晚上也听到这种声音了吗。
荆澜生知道他们‘等级’不同,听了小鱼丸的疑惑后问是否还有穿白色衣服的人,小鱼丸肯定地说有,但他没见过,他只在某天夜里看见那个人飞快转身还没藏好的白色衣角,他确信那个声音就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两人一路交换着一年多不见的信息,直到林子变得稀薄,风刮得更猛后,面前出现干涸黄土平地,远处一道深黑色的巨沟隔断了两处土地,那应该就是要求他们跨过的地裂。裂口旁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孩子,沟壑上方有一个巨大的铁索装置,连接两岸,下方是漆黑深渊,一次只能通过一人,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们用铁索过去,但那群人不会做没有意义的实验,到达的孩子显然都意识到这个道理,没人敢第一个尝试。荆澜生和小鱼丸是最后一组到达的,天色已经彻底阴沉,酝酿着不属于这片干地的暴风雨,荆澜生耳尖轻动,脚步突然快起来,拉着小鱼丸向前奔去!
霎那间,密林里冲出几匹体型如狼的悍犬,嘶吼着朝裂口处冲来,孩子们四散奔逃,只是在一览无遗地平地上,溃散的小人们成了移动的活标,荆澜生目的很明确,将小鱼丸塞进铁索装置里就开始拉动滑索,小鱼丸一时间被这个九岁小孩的臂力惊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沟壑中间,脚下深渊似乎有磁力在吸着他下去一样,奔逃的孩子注意到能够安全抵达对岸的铁索装置,开始跑近疯狂攻击荆澜生,抢夺滑索,滑索停止向前,小鱼丸扭着身子回头,看见七七一手紧抓绳索不松,一脚将抢夺的孩子踹翻在地,恶犬逮空扑上去撕咬地上的孩子,而离血腥现场两米远的七七却像看不到一样,飞快拉动滑索,小鱼丸不敢出声,怕惊扰身后的恶犬,到达对岸后迅速跳下装置,反方向拉动滑索把装置送回对岸,他要七七也赶快过来!
拉滑索比看上去要费劲得多,小鱼丸手心被棱出铁印子,但丝毫不敢放松,恶犬口中的孩子不再挣扎后,它嗜血的目光就放在了还在移动的人身上,荆澜生一步步退到裂口边,已经做出捕猎姿势的恶犬猛地往上一扑,荆澜生抓住光秃铁索一个回旋,在恶犬背后猛蹬一脚,收不住冲力的恶犬径直扑向悬崖,空谷间回荡着惨烈嘶叫。
装置滑回对岸,荆澜生伸手去够,背后却被一个猛击,另一个从未见过的白衣孩子率先攀上装置,旁边孩子开始为他拉动滑索,小鱼丸又气又没办法,他总不能把滑索毁了,这样谁都过不来,对岸恶犬已经扑倒了好几个孩子,狗嘴上一圈腥烫的鲜血,提着步子朝裂口边这几个新鲜的孩子走来,这边那个抢位的白衣小孩已经到岸,小鱼丸不想理他,迅速拉动滑索,这次裂口边的人争先恐后攀上滑索,身前是巨沟,身后有恶犬,他们赌了身前的路。
小鱼丸看得要急死了,几匹恶犬像是找准了一个强敌把荆澜生围了起来,倒是给其他人争取了时间,只让一人通过的滑索装置此刻攀了八九个人,滑索彻底失效,攀挂的人凭着臂力在往对岸爬,小鱼丸心脏止不住地剧烈跳动,注射针剂的疼痛感似乎又回到了体内,他在对岸看不见恶犬围着的荆澜生,耳里只有动物的嘶吼和风刮撞耳膜的声音,突然,两岸裂口开始细微地摇晃,边缘黄土块儿簌簌朝下砸,两岸间铁索上的人感受得格外清晰,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了,连进攻的动物都收起了撕咬的架势,尾巴耷下来一半。
“地震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铁索上的人开始不要命地疯爬,铁索越来越晃,几个人没拉住和黄土块儿一样掉进了深渊中,震感比小鱼丸经受的电击训练还猛烈,下一秒整块大地开始天摇地晃,树木倒砸激起漫天黄灰,小鱼丸被迷了眼睛,大声喊着七七,对岸铁索装置轰然崩坏,铁索上的人像崩了的串珠一样往下滑,脚快的蹬着后面的人踩上了岸,小鱼丸疯狂揉干眼睛,对面黄灰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连那几匹恶犬的踪影都没有。
“七七!七七!”
“救命啊,救命!”稚嫩尖利的哭声在小鱼丸脚下响起,走近看,是挂在铁索上撞伤手臂的一个孩子,尖利乱崩的土块划伤了他的脸,从额头到左眼鲜血淋漓,小鱼丸伸了只手给他借力,吃劲地把人拉上来,随着对面轰然一声,地动山摇的震动戛然中止。
对岸塌了,从密林延伸的那片干地全部塌掉,裂口被直接推到了林子边,中间沟壑直接胀大了一倍。
“七七!”
撕裂的声音穿透沙尘漫天的空气,到达对岸的人无言站立,心有余悸,要不是他们抢了先,现在和地震一起埋下去的就是他们了。
第一个抢位,也是除小鱼丸以外的唯一一个白色衣服的小孩轻轻拍了拍并没沾上多少灰的裤腿,把趴在悬口呼喊的小鱼丸拽起来。
“朋友死了,真可怜。”
小鱼丸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长得很好看,但他喜欢不起来,这个人天天晚上在自己入睡时将自己吓醒,像做游戏一样乐此不疲,今天还直接抢了七七的位,让七七现在被卷进裂缝,生死不知。
头开始痛,小鱼丸攥紧手,他现在有点明白七七说的,控制不住自己是什么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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